不知道和长恭聊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清颜只觉得才合眼多长时间就被挽秋从床上给拽了起来。
“小姐,别睡啦,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要早点梳妆打扮呢。”将睡眼惺忪的清颜推进里间沐浴更衣,挽秋着实是对自家小姐有些无语。敢情今天大婚的是她自己么?为什么这正主一点都不急,反而要她这么个小丫鬟忙得跳上跳下的。
被浴桶里温热的水一泡,清颜顿时清醒了不少,颇不注意形象地打了个呵欠,她抬眸望向窗外:“现在什么时辰了?”为什么她觉得天都还没亮呢?
“卯时刚过啊。”一边轻巧地答着话,挽秋手里也没闲着,拿过一条干净的巾帕就准备替清颜擦拭:“小姐你也别磨蹭了,辰时迎亲的队伍可就要来了,待会儿出去还有的折腾呢。”
“辰时……”清颜苦笑连连,却也不得不乖乖地起身穿衣。现在才卯时,那可至少还有两个多小时才上花轿呢,古人结个婚要不要这么麻烦啊。
刚走出洗浴间,清颜一眼便瞧见了盛装打扮的郑夫人,当下便笑着迎了上去:“姑母,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傻丫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姑母怎么能晚到呢?”笑着握住清颜的手,注意到她尚还只着着一袭白色中衣,郑夫人不由嗔怪道:“再说,我若不来,只怕你这不紧不慢的性子会给我误了吉时也说不定!”说着,她直接抬手招了伴夏和暖冬进来:“快,给小姐梳妆!”
“是。”满带笑意的两个婢女应声而入,仗着有郑夫人撑腰,也不管清颜脸色如何,一手拿过喜服就开始为她换上。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两世为人,清颜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凤冠霞帔。鲜红胜火的曳地长裙,全幅均用名贵无双的蜀锦裁剪而成,另以明黄色的金线在袖口和领沿绣上祥云纹路,裙摆处则是一只将飞未飞的浴火凤凰,腰部辅以一条暗红色织锦腰带,在高贵明艳的同时更显得腰若束素,色如朗月,还未上妆,满屋的颜色就已经有些不够看了。
“小姐这么一穿可真漂亮,奴婢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喃喃地赞叹着,挽秋的眼神里满满的全是惊艳。她知道小姐素来是美丽的,但习惯了清冷色调的静谧幽雅,忽而换成这般花团锦簇的盛世繁华,她一瞬间竟是不敢直视。
“还是挽秋丫头的小嘴最甜。”同样看的有些移不开眼,郑夫人好不容易才唤回了神思,赶忙笑着将一旁丫鬟捧来的五色棉线拿起,替清颜开脸:“一会儿打扮完了呀,保管美得叫你们看呆了去!”
一屋子年轻女孩的欢笑声霎时间四溢而开,纵以清颜而今淡然如古井无波的一颗心,也不禁悄悄地泛起了涟漪。忽略掉脸上时而传来的轻微刺痛,她扬了扬嘴角,缓缓勾勒出一个微笑的弧度。本来郑夫人是想另请一位全福夫人为她开脸的,但被她拒绝了。
再活一世,能够拥有亲人的宠爱,对她而言,本身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像现在这般,带着他们的祝福踏上另一段人生,实在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不过,不管怎么样,今天是梦境成真的好日子。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就在清颜出神的片刻,郑夫人已经手脚利索地替她开完脸,开始上头。不知为何,听着郑夫人慈爱中带着无比欣慰的温柔嗓音,清颜鼻尖一酸,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滚落了下来。
“哟,小姐,今天是您的大日子,可千万不能掉眼泪啊。”跟在郑夫人身边多年的玉嬷嬷见状,急急地掏出手绢就为清颜擦拭。虽然和这位表小姐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可以感觉到她和自家夫人之间的感情深厚,想来即便是亲生母女,也不过如此吧。眼看如今出嫁在即,又哪里会舍得呢?
“丫头莫哭,大好的日子呢,该高高兴兴的才是。”手中挽发的动作不停,郑夫人笑着安慰,别过头去,自己却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自见清颜的第一天起,她就是发自内心地喜爱于她,也真正是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来看待。不过女大不中留啊,这不,才几年,就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她岂能不伤感?
“姑母,我没事。”任由玉嬷嬷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拭去泪水,清颜收拾好心情,当即便是绽开了大大的一个笑容。方才的情绪来的太快,眼泪更是落地莫名其妙,想来应该是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心情在波动吧?
不着痕迹地看向窗外,清颜的眼神变得深邃。苏清颜,是你么?你在天有灵,也感觉到了现在的这一切,对么?很抱歉占据了你原有的一切,但是请放心,我一定会代替你好好活着,代替你照顾好你的亲人,代替你,好好地爱他们。
“清颜姐姐都已经打扮好了?看来我和婉仪是来晚了呢。”一个盈盈带笑的声音自门口而进,却是斛律昌仪牵着斛律婉仪过来了。
一见是她,郑夫人慌忙放下手中刚欲替清颜簪上的玉簪,领着屋里的一众人就要下拜。
“伯母,我今儿个可是以妹妹的身份来送姐姐出嫁的,不用对我行此大礼了。”急急地阻住她,斛律昌仪接过那支成色上好的羊脂白玉簪,几许调皮几许认真地笑道:“若是伯母不介意的话,这最后的一支簪子,就让我给姐姐戴上吧?”
“太子妃说哪里的话,您若是愿意,自然再好不过。”郑夫人知晓她和清颜感情不错,倒也没有坚持下拜,只是称呼中那该有的礼数也是没有少掉半分。
“那就有劳昌仪了。”从铜镜中看着站在自己身后巧笑嫣然的女子,清颜也不由一笑出声,一手揽过正好奇打量着自己的斛律婉仪就径直开口道。
“姐姐客气,这原本就是应该的。”温婉的笑容不减,斛律昌仪玉手轻转,那支温润无瑕的白玉簪就端端正正地出现在了清颜乌黑如墨的发间:“只愿姐姐日后能和兰陵王爷相濡以沫,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