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弟来的真是及时。”看着那进殿之后便躬身行礼的俊美男子,高洋的脸上忽然挂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只是可惜了,没看到刚才那精彩的一幕。”
“皇兄说的可是吴贵妃?”在清颜边上站直身,高湛目不斜视:“臣弟方才进殿之时倒是隐隐看到了一些,却不知她因何触怒了皇兄?”
勾了勾唇,高洋的声音不带半点情绪:“吴氏恃宠而骄,竟敢当着朕的面胡言乱语,难道不该惩罚么?”
微微颔首,高湛俊美的一张脸同样是面无表情:“自然应该。不过臣弟认为,皇兄的惩处似乎不太妥当。”
“哦?”高洋顿时来了兴趣,坐回御座之上细细询问:“此话何解?”
“既会胡言乱语,那自当是让她以后再开不了口,”高湛一边说着,眼神一边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胡氏那席:“否则,她又怎么会懂得收敛。”
被自己夫君那阴冷的眼风剐到,胡氏生生打了个寒颤,连那一双狭长的美眸都不禁染上了惊恐之色。他……他……居然,居然全知道了?这是……在警告自己么?要是再敢在皇上面前多嘴多舌,那他就会让她再开不了口?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胡氏心底对清颜的怨忿却是更深了。
“嗯,九弟说的果然有道理。”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高洋一挥手,再度吩咐下去:“来人,去把贵妃吴氏的嘴缝起来。”此言一出,殿内又是一阵呕吐之声响起。除却已经习惯到有些麻木的皇室众人外,其余尚还支撑得住的大臣都或多或少地开始有些面色不适,毕竟口头的暴虐和实际的血腥是两码事,那样直接的视觉冲击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可是绝对不行的。
“是。”殿外守卫略有些迟疑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皇上那个被剜去双目的女人在刚刚已经痛死过去了。
“皇上圣明。”象征性地恭维了一句,高湛垂首似要回席,却在转身的瞬间好像才看到一般的疑惑出声:“这不是苏小姐么?怎地不起身,跪在这里所谓何事?”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刚刚才发现有这么一个人跪在身边的模样。
不过对于这番情景倒是没有人感到惊讶。长广王高湛的性子一贯如此,要让他眼中注意到无关痛痒的人的存在,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他能在回身的片刻功夫注意到清颜已经算是莫大的奇迹了。
“九弟莫非认识苏小姐?”不待清颜回声,高洋已是缓缓地接口。但那语气比之方才,少了几分柔和随意不说,反而添了几丝警惕和不悦。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高湛的话会让得他出现一个大损失。
“谈不上认识,有幸见过一面而已。”还是高湛开口回答,倒是省了清颜这个当事人的嘴皮子功夫:“皇兄有所不知,之前苏小姐来邺城投奔亲人,一路上都是跟着兰陵王的军队的,和兰陵王也算熟识,所以一起来臣弟府上做过客。”
面庞之上闪过一抹深思,高洋的眼神几不可见地波动了起来:“那这么说来,你和兰陵王关系很好了,苏小姐?”指名道姓,他莫名地不想看到高湛横插一杠。
眼看着自己被点了名,再不能坚持沉默是金的绝对法则,清颜也只得暗自叹了口气,然后跪直上身认真回话:“臣女的性命乃是兰陵王爷所救,自当感恩戴德。不过若说关系好,臣女只怕是高攀不起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抓到一个空当,高湛立刻不着痕迹地插话:“苏小姐是郑司空大人的嫡亲侄女儿,又是斛律将军亲口承认的义女,这般身份,着实无须妄自菲薄。”
“承蒙长广王爷看得起,臣女感激不尽。”恭敬地回着话,清颜心里却是隐约明白了高湛想做什么。说实话,这办法实在是有些为她所不喜,但眼下情况如此,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高湛那边的声音已然响起:“兰陵王年纪也不小了,但至今仍未选妃,一直都是皇上的心病。而如今看来,苏小姐和他实是佳偶天成,不若就由皇兄做主,将苏小姐许配给兰陵王为正妃如何?”
呃,他居然在为她求婚旨?愣怔了一下,清颜顿时觉得额角挂下无数黑线。她原本只以为高湛会说些暗示性的话,让高洋明白她和长恭感情很好,轻易不去破坏,谁料他竟是这般毫不掩饰地求旨赐婚!这下倒是够爽快,她和长恭的关系莫名其妙就直接被定义为私定终身的小情侣了,纵是想摆脱恐怕都摆脱不了。真难想象她这现代第一特工居然还要靠这样的手段来保全自己。
沉默不语,只将锐利如刀锋般的眼光在高湛和清颜之间来回扫视着,高洋此刻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对清颜已经产生了浓重的探究兴趣,之前也的确是想将她收入宫中,谁料半路杀出个高湛,还一出现就带来这么震撼人心的消息,他怎么都有些接受不了。
“兰陵王前些日子奉命去京郊镇压流寇,以他的能力,想必不日就能搬师还朝了。”看出高洋的犹豫和迟疑,高湛继续煽风点火地加大劝说力度:“届时又是大功一件,却不知皇上又要赏赐些什么?”
赏赐些什么?高洋的眉头霎时便紧皱而起。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哪一户富贵人家没有这些东西?更何况,他哪回没有赏赐过这些?按照高长恭的性子,只怕是真不会看在眼里。而他若想要让高长恭真正对自己死心塌地、为自己鞍前马后,那还非高湛的点子不可。
深吸了一口气,高洋最后深深地凝视了清颜一眼,终于是做了决定:“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传朕旨意,苏氏清颜,品性端方,仪容淑娴,实乃女子典范,特指于兰陵王长恭为正妃,待其及笄之后择日成婚!”
“谢皇上恩典。”再度叩首到底,清颜低低应下,却在无人可闻之处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真的,是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