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黎南门郡,如今的大楚安南郡。
“爷爷,今天的饭还没有做好么?剑客哥哥一定等得都饿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老人说着从铁锅里抄了一铲子肉,轻轻地放在了装满了米饭的大瓷碗上,“娃子,今天爷爷和你一起去送饭。”
孩子口中的剑客哥哥此时确实饿坏了,强忍着饥饿在自己的小院里练剑,心思早就飘到了孩子家的厨房了。好在,悦耳的声音比人先到了,“剑客哥哥,我来啦。今天爷爷烧了肉,所以迟了会,你一定饿坏了吧?”小娃子捧着碗快步走到剑客旁边,又心急又小心,很是可爱。
只见孩子口中的这位剑客哥哥也没有客气,手中长剑归鞘悬于腰间,轻轻拍了孩子一下,紧接着就接过饭菜,边蹲下去边说:“兵娃,今天可真丰盛,回去替我谢谢你爷爷。”说罢,大口吃起饭来。
“谢什么,我们应该的。您瞧这孩子,饭一做好,就忙着送过来,也不等等我这老骨头。”老人腿脚慢,孩子又心急自己的剑客哥哥饿着肚子,加上这位剑客哥哥又是个实打实的吃货,就没注意到老人在落在孩子后面,听见话音,这才注意到,这位村民口中的武林高手这才不好意思站起身来,挠了挠头说:“村长,您腿脚不好,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你千万别客气,要我说,我们这个村子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你,要不是您今天和那帮马匪周旋,等到郡卫队过来,我们这个村子可就遭殃了。你这伤还好吧?”
老人口中的郡卫队就是南门郡郡城的护卫队,距离村子不算太远,外加上老人家中唯一的儿子就在卫队效力,按理说一般的马匪也不会惹上这个麻烦,可惜自从那场惊天动地的大事之后,匪患是越来越严重,隔三差五就有马匪闯入境内,郡卫队一时顾不过来,险些酿成大祸。
好在这次有着这位剑客帮忙,冷不丁出剑斩了这帮马匪的二当家,吓得马匪以为遇到了硬茬,忙要撤退。不过要说这帮马匪也不愧是刀口上舔血的家伙,匪首还能够强自镇定,让手下冲杀过来。要说这剑客也是厉害,仅胸口挨了一马刀,还真就抗了下来,甚至还一剑斩杀了三人!直到听见郡卫队匆匆赶到的马蹄声,马匪才齐齐撤去。
这事到了小兵娃口中可就更神奇了:“那是,剑客哥哥可真是厉害,那些个强盗根本不是对手!”听了这话,剑客心里也是苦笑,那些马贼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伙,虽说一对一对上,这些凡夫俗子哪里能和武学入了门的自己过招,三回合内基本都会成为剑下亡魂,可是一群马匪同时骑着高头大马冲来,并且这群人似乎还受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不能说训练有素,也是配合默契,自己哪里是对手?
至于为何自己能够斩杀三个马贼,剑客摸了摸腰间的宝剑,无非是“底子厚”。自己的这把宝剑可算得上剑中翘楚,乃是由世间最好的铸剑师、曾经的大黎首席供奉——仲皇考历数月锻造而成,说是宝剑,却是容器一般,里面灌注了五道剑气,而这五道剑气更是来自于前黎皇帝陛下、剑绝——齐当阳!
村长其实眼尖,剑客刚到此地时,他就注意到了这把宝剑,在观佩剑人的面相,十五六岁的模样,心里大概有了底,只当是前黎国灭后逃难的神霄宗弟子,到底是念着旧情,让他于此地安顿。不曾想一念之间,却救了整个村子。想到这,又想到这位年轻剑客之前为了保卫村子受了一刀,老人索性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直言问道:“小哥可是前黎神霄宗的弟子?”
剑客不言语。
“唉,你不愿说也就罢了。”老人摆了摆手,手扶竹椅轻轻坐下,“如果咱们大黎朝还在,哪容这群马匪这般猖狂!还有这北戎真是可恶,明明已经把大黎的北十八郡吞了,还派兵劫掠南十八郡,弄得民不聊生!”
“没有大黎了,也没有神霄了······”剑客先是神色落寞,转而眼神里凶光一闪,满腔的怒火就要从眼眸中喷射出来。一年前的那场大战似乎就在昨天,神霄宗宗主、大黎皇帝、剑绝齐当阳被多位绝顶高手围攻,最终力竭,被一箭射死于都城云霄京之外。北戎占大黎北十八郡,共灭大黎的楚、赵、陈、定四国瓜分南十八郡。
听到老人抱怨,仇恨的火种点燃了这位即使被马贼砍了一马刀依旧沉着冷静的年轻剑客,报仇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想,只因为他是大黎皇帝陛下、剑绝齐当阳之子——齐南风!
“北戎该灭,叛徒更该死!魏青阳、曹清欢、赵长安、司马长风······”剑客心理一遍遍默念仇家姓名,他要让那日围攻云霄京的敌人、叛徒统统去死!
“剑客哥哥,你还有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小兵娃似乎感受到了空气都有一种沉重的感觉,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对他而言,家国情怀还没有那么深重,这个时候,机智的兵娃转移了话题,活跃起气氛。
“我,我,我叫姜南风,神霄宗弟子。”齐南风即使再有皇子的骄傲,此刻也不得不隐瞒自己的皇家姓氏,给自己换了一个在大黎最常见的姓氏。
“原来真是神霄宗的弟子”,神霄宗和天下其他宗门不同,神霄宗由大黎开国皇帝齐灵通创立,历代皇帝同时作为神霄宗主。当一国之内有如此大宗的时候,其宗门就会有超然的权力,比如大黎除神霄外禁绝其他门派修习剑法!
大黎亡国之后,神霄弟子成了无根浮萍,除了北戎对神霄弟子很是仇视以外,南方各国并没有对神霄宗赶尽杀绝,除皇室外一律不管。只不过大多弟子还是在南逃途中被北戎骑兵截杀。这帮舍不得丢弃宗门佩剑的弟子在北戎“凡佩剑者,格杀勿论”的政策下能够南逃成功十不存一,绝大多数是去黄泉路上寻宗主和“神霄七剑”七位供奉去了!
好在南方四国毕竟不同于北戎蛮子,诸国所分管郡县内并不排斥这些亡国之徒,大黎已灭,大黎皇族死伤殆尽,如果再对这些神霄弟子赶尽杀绝,如何能让这些前黎故土上或多或少受过神霄恩惠的百姓不民怨沸腾?况且,一场似乎在酝酿之中的大战还需要这帮人。
皇子殿下这一路逃难也并不容易,好在自己还有五道父亲所留剑气,姜南风才能借此来到被楚国所占据的南门郡,此时剑气还剩三道,对阵马贼为了震慑对手,又不得不用了一道,斩杀三名马贼。如果最后两道剑气再用完,宝剑立时将成为凡铁!
“南风哥哥,原来你是神霄宗的大高手,那你能不能教我武功,然后我和你一起去打跑坏人!”小兵娃立即换了称呼,眼睛一眨一眨的,盼着这位自己平生仅见的高手能够教自己一招半式,好让自己也能够行侠仗义,做一代大侠。
姜南风苦笑着摇摇头,“我可不是什么大高手。小兵娃,你父亲不是要把你送去郡城学武么,那里的师傅可比我厉害多了,你在那里好好学,一定能成为真正的大高手。”
虽说这逃难的这一年多以来几次化险为夷,更是成为了村民口中只身退马贼的大英雄,但是姜南风自己知道如果不是宝剑在手,早已命丧黄泉,毕竟自己的境界才堪堪入门!
按说,生于天下剑道第一圣地——云霄京的姜南风不至于在十五岁的年纪剑道造诣如此浅薄,但是作为大黎皇族最小的皇子,陛下年过半百得子,对幼子十分宠溺,很多事情就随着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子殿下去了。
而皇帝陛下的前四子,也就是姜南风的四位兄长,均是不足而立之年就进入证虚境界,成为鼎鼎大名的“神霄七剑”中的四剑。遗憾的是,四位剑客剑法绝伦,可对于国家政事是一窍不通。故而姜南风自幼年时就多学习治国安邦之术,至于剑道,凭借剑绝之子的天赋和几位兄长的熏陶,原本并不急于一时,谁曾想家国蒙难,落得如此地步!
姜南风一边吃饭,一边回复着小兵娃稀奇古怪的问题,之后村长从袖间拿出一瓶伤药,在姜南风看来,这固然无法和皇宫中的珍奇药物相比,此时却也是难得之物,要不是村长之子在郡卫队效劳,一般人绝难获得。
村长再三感谢之后带着小兵娃回去了,后者临走时还不忘再三招呼,明日再来,到底是想让这位“大侠”在自己的软磨硬泡之下收下自己这个徒弟。
眼见两人离去,姜南风缓步走入屋中,从枕下抽出一书。只见此书封面上赫然有四个大字——“当阳剑诀!”
国灭之前,大黎之所以能够成为北可一家抗强戎、南可只身压四国的国中佼佼者,一方面当然是剑绝陛下武艺超绝,打遍天下无敌手,另一方面也得力于神霄宗为大黎输送了众多剑道高手,而这些剑道高手多半都是修习《当阳剑决》!
三十五年前,尚未合道的齐当阳汇集毕生所学,创立此剑法,并且立下承诺:“凡入神霄者,皆可修此剑绝”,从此天下剑客便对此趋之若鹜,一位被冠以“剑道天赋第一”头衔的大宗师所创剑法,足以让他们为之疯狂!若无此剑诀,便也没有之后的神霄一宗灭南秦、大破北戎勒马城等一系列至今还为说书人津津乐道的故事了。
神霄宗恰如他们霸气的名字一样,甚至没有严格禁止这份剑法外传,因为在他们看来天下除神霄外,其余剑道修行之人均不值一提。
世人皆知,此剑决有七重境界,大成之后能够剑法通神,获得进入证虚之境的契机,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在齐当阳大破勒马城突破至合道境界之后又再创下两重境界,故而完整的《当阳剑诀》应该是有九重境界!
姜南风手上的这本就是完整版!最为重要的是,这本剑诀乃是由齐当阳亲笔写就,当然,这话说出去世人必然不信,一本剑诀再强大,无非是在证虚境界以下惩威,证虚之上已不是武功技巧的比拼,故而这些大宗师们自然没必要费劲心力去研创功法。
不过,齐当阳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本就是世俗王朝帝王之位,又兼神霄宗宗主之位,为了大黎和宗门未来计,此事也不至于过份匪夷所思。
姜南风左手捧剑诀,右手提剑,口中默念,神思专一,舞剑呼呼生风,剑尖所指之处,一阵剑风穿过,看样子已是练至《当阳剑诀》第一重境界!
南奔以来,姜南风几经波折,颠沛流离之中剑法较之国难时已有不少长进,只是想要进入第二重境界依旧不得法门,只因为《当阳剑诀》第二重的逐渐需要内力支持,南风却已在入门境徘徊日久,不得进入内息之境的契机。
所谓内息,外息止而内息生,修行之人引天地之气入体,留于体内,谓之内力。内力一生,修行者方可以气御力。故而,江湖人一般将比境界视作正式接触武学之开端。
入内息之契机久久不至,姜南风沉思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是时候离开这个地方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事要做——除马贼!
国难之后匪患猖獗,其中也不免几方势力掺杂其中,一是北戎,其暗中资助马贼为患,旨在不让前黎南方诸郡恢复生机,以便日后图谋;另一边是鱼龙帮的人,这些人多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借此拓张势力;再有就是些为求生计不得不落草之徒,并非罪大恶极之人,只不过在姜南风看来,同样该死!
姜南风看了看手中剑诀和宝剑,似乎已有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