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雕的速度很快,飞的很高,地上的人跟蚂蚁差不多大小。
林平第一次享受内门弟子的待遇,上一次他外出做任务,自己到山下租马,赶了一天的路才到风县,疲惫不堪不说,屁股差点颠成八掰。
看看内门弟子待遇,不说速度快,前面的长老一挥手,一点风都没有,有些内门弟子甚至睡着了,口水将大雕的羽毛打湿。
林平和两位两个外门弟子就显得拘谨很多,别说是睡觉,连喷嚏也不敢打。前面那位长老扭个头,三人立刻低下头,生怕被长老注意到。
第二日,随着大雕飞过一条大河,坐在大雕头上的长老轻咳一声,说道:“过了宗门的地界,不用再憋着了。”
“嗷吼!”
“太好了,憋死我了!”
······
众多内门弟子纷纷躺在地上打滚,活动筋骨,也就李彩薇和黄战虎两人比较守规矩,稍微活动一下身体又继续打坐。两个长老摇头轻笑,没说什么。
除了昨晚找了个山顶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已经在大雕身上打了八个时辰的坐,早就受不了了。
“三位师弟,别打坐了,过了一起打牌。”
林平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三局后,众人开始勾肩搭背,
六局后,众人喊到脸红脖子粗。
从内门弟子口中得知前面的长老叫刘建,后面那位长老名为方启,跟张鸣凤一样也是外门长老,负责保护内门弟子出行。
刚刚那条河是渭河,过了渭河就是庐山剑派的地盘,在庐山剑派的地盘,万象宗的内门长老不得随意窥探,否则就是对庐山剑派的挑衅,往大了说,就是引发两派开战。
其中一个打牌的内门弟子诉苦道:“林师弟,你恐怕不知道,在内门,每天上茅房都得小心,指不定那位长老正在偷偷看着你,难受啊!”
林平顿时汗毛炸起,战战兢兢道:“外门弟子也是这样吗?”
“不是,”张浩摇摇头,说道:“外门弟子太多,而且成天待在山上,长老哪有那个时间。也就是内门,半年回来十几天,天天都有一种被人看光的感觉。”
说完,周围的内门弟子齐齐打了个寒颤。
林平三人顿时松了口,随后林平想到什么,看向打坐的一道倩影,
“李师姐也是这样吗?”
“咳咳!”
张浩等人重重咳嗽一声,小心翼翼的朝李彩薇的方向看了一下,对方仍旧专心打坐,心有余悸的说道:“不想活了,被她听到,当心被长老扔下去。”
林平顿时缩了缩脑袋,张浩又说道:“李彩薇师姐的师父是女长老,其他长老不得窥探。而且她的住处布置了一座小型阵法,长老们探查不了。”
林平三人恍然大悟,继续打牌,顺便听听其他内门的八卦。
晚上,两位长老找了个山头降落,随后对着众人说道:“山下有几头野生的牛羊,抓上来,今天烧烤。”
“嗷!”
众人嗷嗷叫的往山下冲,两位长老从怀中掏出酒葫芦,大口喝起来,
“李师侄,你不去玩玩?”
李彩薇摇摇头,从储物盒中取出食盒,自顾自吃起来,一副生人莫近的做派。
两位长老摇摇头,继续喝酒。等牛羊抬上来,亲自下手,连葫芦中的酒也分了出去。
第六日,大雕飞过一排山峰,张浩对着林平三人说道:“过了这里,往前就是宋国的地盘了。宋国是天下儒修圣地,光是七境大儒就有五位,六境儒士据说有三五十。咱们唐国的儒修都以在宋国修行为荣,三大书院的学生大多都有到宋国求学的经历。”
林平只见过一次儒修,风县的杨县令,三境修为,被林平一招拿下。但儒修的攻击方式极为诡异,大声喊了一句话就能将一位一境九层的散修擒住,看不见也摸不着。若不是杨县令对林平心有顾忌,林平也不能毫发无损的从风县回来。
七境修士,在任何一个宗门都是顶尖高层,强大一点的,还能开宗立派。儒修不开设宗门,而是建立书院,差一点的弟子去朝廷当官,优秀的弟子将书院传承下去。因此,朝廷在对待书院上,比宗门好很多,起码绝大多数官员都是从书院出来的。
刘建轻咳一身,整了整衣服,淡淡道:“注意一点,儒修礼仪繁多,若是让他们看见,宣扬出去,少不一顿臭骂。”
众人连忙正襟危坐,有两个内门弟子衣服不知何时划破,匆忙换了一套。事关宗门脸面,没人敢大意。
大雕一路向西,飞了两个时辰后,前方突然出现一股风暴,朝四面八方涌去,天上的云彩顿时被吹的七零八落。
刘建、方启两位长老面色凝重,同时朝前方打了一拳,一个巨大的青色拳头迎着风暴而且,为大雕打开一条路。
“大家小心,抓住紫金雕的羽毛。”
林平里面趴在大雕背上,死死抓住紫金雕背上的羽毛。一股狂风接踵而至,两位长老不断出拳,面色逐渐难看。
“我乃万象宗长老,今天送弟子前往莽荒森林,不知此处是哪位儒士,可否行个方便。”
话音刚落,狂风骤然停止,前方云彩凝聚成一张脸,脸色有些惊讶,
“原来是万象宗的道友,在下杨万里,泰山书院授课先生,今日在此授经讲课,失礼了。”
“六境儒士!”
“六境儒士!”
刘建,方启同时惊呼一声,立刻低头行礼,
“拜见杨先生,此次护送弟子前往莽荒森林历练,还请杨先生行个方便,让我等借过宝路。等将弟子护送到莽荒森林,我二人定当亲自拜访杨先生。”
杨万里看了看紫金雕的弟子,脸上露出一丝轻笑,
“无须多礼,我与贵宗镇山老祖有过几面之缘,曾与贵宗内门周长老共同抗击魔宗,自不敢难为众位,更何况还是贵宗青年才俊。”
刘建,方启脸色稍缓,有交情就好,就怕遇上一下认死理的儒修,否则就出不了宋国了。
杨万里说道:“恰好我在这里给历山书院的学生讲课,两位不妨带着弟子下来听一听,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而且在下还有一些东西需要送给贵宗内门周长老,劳烦两位顺便带过去。”
刘建,方启面露难色,儒修讲课有很大的洗脑作用,万一出了问题,这些可都是宗门的内门弟子,他们两个可承担不了责任。
正要拒绝,杨万里又道:“两位请放心,我讲的只是一些儒家基础经书,对贵宗弟子道心不会产生任何不良影响。出了问题,我亲自去万象宗请罪。”
言之凿凿,情真意切,刘建,方启两人明显感觉杨万里有问题,但话讲到这里,也不好拒绝。
天下儒道是一家,儒宗与道门的关系一直非常好,两者出了修行理念有所不同,其他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冲突,基本上没出现过儒道两家发生冲突的事。
两人相视一眼,点点头,“那就麻烦杨先生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请!”
紫金雕随即扭头,朝下面一个书院飞去。落地之后,刘建叮嘱道:“一会跟着我们,不得失礼。
杨先生是六境儒士,他的课对于你们来说是一场莫大的机缘,一定要好好听。”
“弟子遵命。”
书院门口有两名书生迎接,走进去,里面正进行露天讲课,许多穿着儒衫的青年正在座椅,最前面,杨万里穿着一身青色儒衫,左手中拿着一本书,右手握着笔不知在写什么。
“诸位稍等,马上开课。”
刘建,方启连忙行了一礼,打发众人帮忙。桌椅搬完,众人落在,杨万里放下笔,开始讲课。
“今日昨日将了‘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仁、义、礼、智、信,今天讲一下天道。
天道至高无上,无所不在,无所不能。顺天而为,一帆风顺,逆天而行,则灾厄加身······”
随着杨万里开口,课堂出现渐渐出现大雾,林平恍恍惚惚睁开眼睛,一个幼童牵着父亲的手进入学堂。
幼童进入学堂拜师,然后一天天的上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幼童学的很认真,被先生看中。
在幼童十八岁那年,他中了状元,在其他同窗羡慕的目光中进入朝堂当大官。
四十年后,一位老人坐在一辆马车回到家乡,与路旁一位抗锄头的老人对视,久久无言,那是老人昔年同窗,他没当上官,在家中了一辈子地。
看着风光归乡的同窗,农夫嘴巴颤抖很久,只说出一句:“你回来了!”
人影消失,又一个幼童牵着父亲的手进入武馆。这一次幼童当上了武林盟主,年老金盆洗手回到家乡,又遇到了那位老人,老人还是只有一句,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
这四个字不断在林平耳旁回荡,幼童仿佛是一个仙人,从小聪慧,听父母,先生,师父,上司,前辈,皇上的话,步步高升,坐上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置,回到家乡,享受幼年同伴羡慕的目光。
幼童得到极大满足,他知道,只要按照上天的指示,他就能一帆风顺。上天的指示无处不在,父母的话,路边的一只小鸟,路边的野花······
但是林平满脑都是‘你回来了’这四个字,已经农夫的目光,羡慕,不甘,自卑,失落看,甚至绝望。
书院内,杨万里坐着讲桌上与刘建,方启两人有说有笑,不时笑出声。
刘建,方启两位长老看到大多数弟子脸上露出顿悟的神色,就不再关心了。若杨万里暗地里对这些弟子进行蛊惑,这些弟子绝对不会露出这种神情。儒家和道家的理念虽然有些不同,但有很多地方是想通的,就算有什么误区,以后多听内门长老讲经就算了。
正在主宾尽欢的时候,林平突然瞪大双眼,双眼流出两行血泪,大声喊道:
“不对,不对!”
随后掀了书桌,驱赶身边的雾气,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分外恐怖。
刘建,方启大惊,立刻伸手,两个无形的大手朝林平抓去。虽然林平是外门弟子,但每一个去莽荒森林的弟子都是宗门宝贵的弟子,没人敢保证林平此生一事无成。
杨万里左手一摆,刘建方启两人的大手立刻消散,右手向前轻轻一点,林平顿时恢复平静,瘫坐在地上,旁边其他弟子恍若未闻,继续在雾气中闭目。
“有何不对!”
刘建,方启两人正要开口,被杨万里拦住,
“两位,别担心,出了事我负责。”
刘建方启两人只能默默看着,一股灵力悄悄进入储物袋,围绕在一块令牌周围。
林平睁开眼睛,一脸狞笑,脑海中闪过农夫的目光,大声道:“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何来顺天而为。
太古时期,人族羸弱,为百族口粮,若非人族先辈逆天而行,何来今日人族!”
太古传闻,人族先辈为了替人族争一线生机,曾撕碎天道,与百族妖魔同归于尽,人族才有了一个天地位置。
杨万里摇摇头,淡淡道:“上古百族不尊天道,消逝在历史中。我人族能活到现在,成为此方天地主角,便是因为从太古开始遵循天道。你口中的人族先辈,无一有好下场。”
这是儒家和道家唯一有争论的点,儒家认为那些人族先辈逆天而行,最终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乃是罪有应得。道家认为人族先辈改变了天地大势,是所有修士的榜样。
林平哈哈大笑,怒道:“杨先生,你为六境儒士,可否问你一句,天道是否让你修行到六境?”
“住口!”
刘建,方启两人大惊,事情的发展超乎两人的预料,现在已经不是讲课了,而是儒道之争。林平一个二境弟子,而且未读道家经书,怎么是杨万里六境修士的对手。
杨万里现在就是想让也让不了了,一旦让了,道心必然受阻,将来难以踏七境。
此时杨万里就是将林平重伤,万象宗也没有任何办法。交情归交情,理念归理念,杨万里身为六境儒士,不可能因为交情改变理念,镇山老祖来了都不行。
“必须赶紧带走林平!”
两人打定主意,正要动手,杨万里抬手阻拦,闭上眼睛,轻声道,“我问一问。”
下一刻,空中乌云密布,响起两声惊雷。杨万里突然睁开眼睛,吐出一大口血,留下两行血泪,与下面的林平一模一样,不可置信道:“他说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