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溪依旧淡淡地回应道:“我也是。”
苏临听罢脖子一梗,脸上乌云相集,仿佛下一秒他的怒气就会随着涨起的青筋喷涌而出。
他怒了!这地头谁敢与他苏家作对?
刹那间,嘴边就汇集了‘别不识好歹。’‘准让你好看。’‘别好酒不吃吃罚酒。’等等之类的狠话。
可当眼神与眼前女子有交接的时候,他会因她的从容淡定,仿佛万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而稍稍退却。
最后只浓缩成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苏临说罢就转身,笑着搂过后头排队之人,“兄弟,对边那腌萝卜才十文钱,这头贵三倍,不值不值。”
“小哥哥,不要走。”钟浩文急得跑了出去,两步之后又停下回头看着沈如溪,“阿娘,这。”
“不要紧的,回来吧。”
“可是我们还有这么多没卖出去。”
沈如溪笑着将钟浩文牵到自己旁边说道:“你阿爹是家中的顶梁柱,他都没急你急什么?”
钟思思一边咬着冰糖葫芦一边说道:“阿爹是个大英雄,他很厉害很厉害的,哥哥别急,吃。”
那藏于书后的脸颊竟在不经意间惹上了绯红,顶梁柱,大英雄这称呼就如一根小细针轻轻地刺往钟习川那颗对亲情死寂的心。
他以往从未在妈妈的口中听到对爸爸的赞许。
他竟有些不适,未免觉得自己当的这个爹太过容易,于是耸了耸肩,拼命将书往眼前凑。
钟浩文也就接过冰糖葫芦,乖乖地坐着。
苏家的腌萝卜几乎是大获全胜,不到两三刻功夫就全部卖光,收拾摊位的时候还得意地往沈如溪这头望来。
待苏家走后,街上的人群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他们的泡菜和薯条,不过由于刚才那一波价格的冲击,泡菜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转眼天就黑了下来。
最后一坛泡菜被一对夫妇买走,薯条早已清了空,独留下六大坛的腌萝卜闻风未动,一家四口的情绪有些低落。
沈如溪从钱袋取出一粒碎银交到钟浩文的手中,“你去买些包子饼子的回去吃,我们先推车回去。”
“好的阿娘。”
回到屋子后,沈如溪蹲在厨房发愣。
钟习川将包子递了过去,说道:“溪,你还好吧?”
沈如溪将包子接了过来,咬上一口应道:“我没事,以前价格战打的还少吗?现在要想的是尽快将腌萝卜给卖出去,不然变质就糟蹋了。”
“那我们明天就再出去摆,谅他们苏家也没腌那么快。”
“他们苏家人多,我听张大娘说他们一连卖几天不带歇的,这万一被他们打造一个低端市场出来,那就糟糕了。”
“那就将腌萝卜换种方式卖,或者搭配着什么东西一起卖,不过一旦这样,腌萝卜不是主角,你以前的路就很难再走。”
沈如溪将剩下的包子全都塞进口中,半会才应道:“不怕,正月十五很快就到了。”
“什么意思?”
沈如溪没有理会,直接往外头走去。
翌日,腌萝卜被裹进了凉皮,与其他配料一同成为街上一道限时美味,一时遭四方哄抢。
最后虽不及苏家卖的快,但也成功将昨日剩下的六大坛给卖光了。
接下来的几日,沈如溪都只腌制少量的萝卜,大多都将注意力放在泡菜和薯条的身上。
展眼,夜雪降临。
钟习川往火炉里添了些炭,再掀被上-床,“溪,外头下雪了。”
“九百九十九,一千,”沈如溪将刚数好的一千个铜钱给打上结,“难怪觉得冷了些,思思和浩文在外头玩雪?”
“嗯嗯,说是兴奋,以前没在院子里玩过雪,我就由着他们去。”
“别冷着。”
“你就放心,这孩子不冷一冷,病一病,能长大吗?”
“古代医疗设备能比吗?一病可是大事,快去把人叫进来,也没个分寸。”
钟习川说不过她,就乖乖地下床将两小豆丁给叫了回来,赶了他们上-床到窗边趴着看。
“溪,咱们这段时间赚有多少钱呢?”
“九十九,一百,”沈如溪停下在脑海中快速算了一遍,“除去成本,我现在算着的有四十多两,再把这些算了,应有五十两吧。
之前我们挣得九百多两,减去买房,买衣服,生活费用,浩文读书,你买针造车,固定买萝卜白菜土豆以及辅料的钱,松动下来的钱有三百多两。”
“才三百多两,还是少了些。”
“我却觉得不少,才刚起步,不亏就不错了。你想啊,当初思思看病的时候,我们还拮据着。现在有自己的屋檐,一日三餐不愁,就很好了。”
钟习川拿起一文钱扔向沈如溪,“谁嫌钱少的呢?谁没有个拿钱砸人的想法呢?”
“喂,你不是一向以钱财乃身外之物自称的吗?你不是穷的只剩下钱了吗?”
“那是以前,现在我想、”
“卖腌萝卜的小娘子在吗?”
小黄开始大叫起来。
沈如溪和钟习川安静下来不作回应,待第二次叫声响起,确定是叫他们之时才掀被下床往外头去。
“是哪位贵客来访?”
沈如溪问着就将门给打开,熟悉的面孔让她心头一喜,看来替她翻身的贵人来了。
“小娘子,有事相商,不知方不方便?”
“噢,快些进来,娘子不要嫌弃寒舍简陋才好。”沈如溪将女子迎进房里边,往冰凉的椅子上掂上一块棉褥,再送上一杯热茶,才坐下。
“真是打扰了,小娘子大可叫我花厨娘,我是在郭府里头任职。”
“我姓沈,郭府,嗯,我记下了。”
“沈娘,我就直说了吧,上次我将你那泡菜带回去府上,府里的太太小姐都喜欢着呢。更重要的是,她们觉得泡菜和腌萝卜可以作为开席的开胃零嘴。”
“府上是有喜事?”
花厨娘抿了一口茶,点点头应道:“那是我没来府上的事,二房生了一对龙凤胎,老太太和老爷子一高兴才请了厨娘照料着饮食呢。
眼看过两三天不就元宵节了吗?到时候各方都来郭府拜访,老爷子就想着将庆贺宴一同办了,也好喜庆喜庆。”
“原来如此。”
钟习川饶有兴趣地看了沈如溪一眼,敢情这人之前是知道的,故作神秘,他于是推了一把说道:“溪,你也不办过这种喜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