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在塌上躺了一整夜，前半夜都在思考自己是怎么重生的，后半夜做了一梦，梦到刚来到安阳找顾南宴的这些日子。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开始奇怪起来顾南宴为什么像是早知道他会回来一样，把他安排在停云阁，一切都这么巧合。
还有那块通行玉令，放在马鞍旁的小口袋里，像是知道他会一眼挑走他的马一样。
沈清欢怔怔的，坐在床上发呆。
他死前已将魂魄和身体分离，躯壳落下那断阳崖，粉身碎骨，魂魄被葬世上的邪气粉碎，也是七零八落，难以拼凑了，究竟是何方神圣把这样的他捞了回来？
另外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葬世封剑了，无法出鞘为他所用，就像他前生刚拿到这把剑时一样，既强大又陌生。
种种疑问令人困惑不解，很玄乎。
这时，居室的房门被轻轻叩了两下，一人的声音响起：“沈公子，早点已经备好了，清请享用吧。”
沈清欢闻声一看，送来的是桂花糕和桂花酒，是他上辈子不知道吃了多少回的东西。
“哎，你等等。我问你些事。”
那人道:“公子有事请说。”
“这附近有没有神观？”
他点点头道：“有的，出门左转几里僻静的地方就是。”
停云楼外，云霁初开，时辰尚早，暖阳光芒金灿灿地在大道上铺开。京城里住着很多达官贵人，气氛虽然热闹，但四周没有狡黠和好奇的目光。
这和平繁华的景象上一次见还是五年前。沈清欢心道。他今天依旧穿着他那不惹眼的黑衣和斗笠，一个普普通通的剑客模样。他依着话找到了城郊附近的神观，两座石狮子安静的蹲在朱红色的门口，瞪着来人。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座神观应该是给顾南宴建的。
世上修仙练武者实力统分一到九品，超越九品瓶颈的会得到仙人的考验，降下天雷劫难，渡劫的人便会飞升至天界，享凡间香火。
当年断阳崖一战，顾南宴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于仙，只差瓶颈的突破和天劫了，四年时间过去，以他努力的性子，不可能没有成仙的机会。
回想在路上酒庄碰见顾南宴，虽是有人护送出去办事的样子，但规模很小，似乎是不想弄出太大动静的意图。大概是大战之后他成了仙，却由于一些原因依然留在凡间。只是......沈清欢似乎并没有听说过哪一个成仙的人还下凡来这件事。
观里十分冷清，只有几个扫地丫头在扫积雪，里头的设施倒不寒碜，神像，供桌，香火台，应有尽有。只是气氛实在冷寂得很，没有人来供奉香火。沈清欢从殿前走到殿内，看神像已然布满灰尘，前方本该有的拜垫不翼而飞，台里只有燃烬的香灰。
神像的模样俨然是顾南宴的容貌，他那张温和的脸，沈清欢再熟悉不过了。
他回头想问人，发现扫地丫头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道：“你们这神像不擦吗，前面怎么没有坐垫，跪拜的人都直接跪在地上吗？”
丫头看着他的眼神更奇怪了：“坐垫可能给一些乞丐偷走了吧，这庙里早就没人拜了，也没人会跪着求香火。”
沈清欢大概能料到沈清欢弃仙位之后的香火断绝，但完全没想到会有如此不堪。
看着沈清欢惊讶的神色，她道：“哎，你不会是外地人吧，这庙荒了这么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其实这庙里的神像是我们的二王爷，四年前成仙的那位。四年前，那可是风光得很啊，二王爷民心所向，各地兴修庙宇，神像四起，香火不断，万民跪拜，可是鼎盛一时呢。”
沈清欢问道：“那后来呢，怎么成了这样了？”
丫头说：“可能是两年前，圣上突然下令毁了这些庙宇。”
沈清欢：“毁了？”
丫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把沈清欢拉到角落，掩嘴小声道：“圣上可能是和二皇爷闹矛盾了，要毁了庙宇。但是二皇爷的拥护者太多了，没听圣上的。圣上后来派了兵来砸，砸了好多。那些京城中心的庙啊都砸完了，就剩了我们城郊这里最后一个。但是都没人敢来拜了，怕惹祸上身！”
当今圣上，应该就是当年的大皇子顾景。顾南宴的皇兄，当年落九天台之变后他继承了皇位成为了京帝。但以沈清欢对他的了解，这种做法他是完全做的出来的。
沈清欢道：“那顾......不是，二王爷是因为这个下凡来的吗？”
丫头瞪起双眼：“二.......二王爷下凡了吗？”
“额......”沈清欢清了清嗓子，“我是猜测，他在天上，凡间的香火一断，他的功德不就没了吗？他肯定会着急的。”
丫头道：“我们也想二王爷，也想让他在天上也能享着乐，可是.......”
她叹了一声。
话已至此，已经不用多聊下去了，顾南宴确确实实成了仙，也确确实实下了凡。
沈清欢问：“有香烛吗？”
丫头迟疑道：“有是有......公子是要上香吗？”
“上几根呗，一点烟气都没有的庙算什么样子。”
“可是......”她咬咬唇，“圣上偶尔会来观里砸东西的，虽然很久来一次，但万一看到了新的香灰......”
沈清欢：“没事，他又不知道是谁上的香。我总不能上完香让你帮我把香扔了，那我可就白上了。”
丫头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递给他几根香。沈清欢拿着点好的香来到顾南宴的神像前，看着神像一动不动。供台上有凌乱的残烛和厚厚的一层香灰，供品菜碟里散发着腐烂的臭味，他微微皱了皱眉，道：“能帮我把这供品也换新的吗？”
丫头虽然很担心很害怕，但还是照做了。这世上信奉二王爷的人还是有很多，但像他这么大胆的，真是屈指可数。
沈清欢冲她咧嘴一笑：“你放心，要是被发现了，怪罪下来，你就说是有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自己溜进来上的香，换的东西。”
这人也是个二王爷的信徒，听到这话感激地点点头，退出了主殿。
沈清欢举着香烛晃了几晃，插入烛台中，又看那刚拿的水果好新鲜，拿起来啃了一口，对着神像道：“顾南宴啊顾南宴，看来我不在的这几年你混的不行啊，还得让我来给你上点香，我猜你大概是因为在天上太穷了才被贬下来的，太惨了。”
还没调侃几句，忽然墙外传来马蹄哒哒的声音和整齐脚步的响声，很沉重，由远及近，由远及近。沈清欢马上把水果塞进衣袖，几个闪身躲到大殿之后。声响停在了庙观门口，紧接着一个很清朗的声音传来：“圣上驾到！”
圣上？顾景那小子来了？他来砸场子了？不会吧怎么这么巧？？？
发出这声音的人必然是一个八品以上的高手，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通过灵力遍布了整座庙宇，在其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他的说话，应该是顾景的贴身护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