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厚厚披风的素云,有些局促的坐在一旁石桌上,看陆磊和一位老者在交谈着,还时不时的抬眼望过来。
石桌子有些凉,素云吹了一路的冷风,此刻感觉冻的手都不像自己的了,紧紧的裹了披风,捧着那小童上的清茶,一口一口慢慢的啜着,看那小童正一本正经拿了一本书再读。
一时有些眼热起来。
她从小就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大串,而她家却只有她一个,如今见了那小童很可爱,就试探着逗他。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童拿书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就是耀人的笑颜,“大姐姐,我不叫小弟弟,你可以称呼我青竹。”
“青竹啊,挺好听的名字。”
素云没有认识太多的字,因为之前跟陆堂定亲,陆堂是个读书人,阿娘也不想女儿嫁过去之后两人没有话题,几个小姑娘一起去学绣花的时候,顺带也上了几棠课。
阿娘还是希望她多识些字的,但是同去的小姑娘都纷纷研究绣花了,她也不好一直待在男孩子堆里,认字,没坚持几天,也去绣花了。
为此卫娘子还伤感了一阵子,话里话外都是她已经多读书多识字的。
那时候小,也不太明白,如今想来,怕是她阿娘觉得亏欠了自己吧。
素云只是干巴巴的夸赞了一声好名字,就安安静静的喝茶了。
拿着书本的小童,却不满意了。
这个时候,往往其他人都会夸赞他长得好,读书早,懂事知礼,然而来暗戳戳的打探关于他外祖父的一些事情吗?
怎么这个姐姐,不按常理来呢?
他余光将素云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很漂亮,比以往送来的姑娘们都漂亮。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她们自甘下贱,却始终让人瞧不起。
不过这个姐姐太漂亮了,如果她愿意等,自己长大后,还是能给她一个前程的。
于是他放下手里的书本,指着书面,没话找话说:“你,认识这几个字吗?”
“幼学琼林,你小小年纪就已经读到幼学琼林啦,可真棒。”素云一搭眼就看到书名,有些惊讶,看着小童不过七八岁,正是孩童们坐不住的年纪,而他却本本正正的坐着读书。
不禁感叹,若隔壁的蔡娘子看到了他这般年纪就这么用功的读书,立刻就会将她家蔡豆子提溜起来一顿好打。
“这算什么?我还会更多的。”自称青竹的小童,头一抬,神色甚为高傲,一脸神气的样子,逗笑了素云。
那小童见她一笑,脸有些红,喃喃的道:“怪不得师父常说,岁月不败美人,任何年纪的美人笑起来都是这般的好看啊。”
他正恍惚间,就有人过来敲了他的头,“若你师父知道你学了他的口头语,怕要将你一顿好打了。”
陆磊笑吟吟的站在桌旁,将素云手中刚放下的茶盏,端起一饮而尽。
素云盯着他放下的茶盏,羞的头都不敢抬。
这时那青竹,突然走过去,牵住素云的手:“姐姐,你等我长大,他能给你的一切,我都能给你的,但是你要耐心些,等我几年,可以吗?”
“青竹,别闹了,叫你石头哥看了笑话去。”
“我不,我就喜欢这个姐姐,外祖你不喜欢,就让给我吗?”
“别胡闹,这个姐姐是石头哥哥的未婚妻,下个月我们还要去参加成亲宴呢!”
老者见青竹依然不放手,神色就肃然了些,板起了脸。
小童见老者真的生气了,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
陆磊才发现,素云的脸色惨白一片,素云刚刚是真的吓到了。
那小童口中的外祖不喜欢,她竟以为陆磊要将她送与这老头,内心一片冰凉,堪比三冬天兜头浇下来一桶冰水。
陆磊不明所以,那老者确实没有枉费这么多年的岁月,小姑娘的心思,他一眼便知,趁着教训小童的时候,也点名了,陆磊他们只是来拜访和通知成亲日期的。
一方面呵斥了小童的不懂事,一方面又不着声色的安抚了素云,看着素云脸色好了一些,他才吩咐丫鬟上了菜。
这时候有个和善的妇人,过来叫素云,原来专门为她在隔壁的屏风里又设了一桌小宴。
素云是陆磊无意间带来的,哪里料到人家还准备两桌小宴,她连忙摆手:“不必不必的,我跟婶子在灶下随意用些饭就好,哪里值当的这么隆重。”
“姑娘可不要客套啊,我们老爷吩咐的事,我们就要好好的招待,更何况,您可是我们陆公子第一个带来的女子呢?我们私底下都说陆公子是那玄奘一样的人物,不近女色,怕老了以后也要皈依佛门的,哪里料到这二十多岁上头,竟找了这么个人才出众的小姑娘。”
素云被那妇人按在了凳子上,好一顿夸,这时正有小姑娘端了面铜盆来,盆沿上还搭着一条新手巾,她平生第一次在陌生人的面前,被伺候着净了手,又被服侍着擦了手。
那妇人又取了香膏,边夸她的手小,肉乎,还有旋涡,确实一个享福的手,素云在这过于热情的氛围下,局促的用了一餐。
怕卫家爹娘担心,老者还派了小厮,去告知了卫家饼铺一声。
九月底的天,黑的很快,又是山林中,不过是刚刚用完了饭,天就迅速的黑了下来。
素云虽然身边有个胖婶和小丫鬟陪着,还是很担心 。
这时有个小厮,将浑身酒味的陆磊搀扶了过来,连连道歉:“真是抱歉,我家老爷子,人糊涂了些,非要陆公子作陪,这酒不由得就吃得多了些,姐姐就饶我一次,在这西苑住下吧。”
素云就算心里不愿意也没办法,便叫了胖婶作陪,理由是未成亲,没办法同居一院,胖婶赞赏的看了她几眼,自是应了,道,她厨下收拾好,就过来。
西苑并列两个套间,各有东西屋,和正堂,素云一边嫌弃陆磊吃多了酒,醉的像头猪一样,又忍不住纠正了小厮的粗暴动作,将他安安稳稳的置放在东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