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阿姨这有糖和巧克力,你要吃吗?”
“糖?是甜甜的,糖吗?”
“嗯,过来,让阿姨抱抱,就给你吃哦。”
“好,那我,我要抱抱。”
......
“虎宝,虎宝?快到妈妈这来,一、二、念到三妈妈可要打你的小屁屁了哦!快出来,虎宝...”女人的说话声逐渐焦躁,她在屋里屋外满世界的找着,直到见到草坪里自家狗的尸体,才发觉事情已然脱离了她的掌控。
“林旭,虎宝呜呜~虎宝被人掳走了,馒头也被人毒死了,呜呜,林旭,是不是你又得罪了什么人,虎宝,我的虎宝啊。”
电话这头的女人情绪越发的激动,眼白一翻,竟是直接昏厥了过去。
在一栋散发着霉臭和垃圾味的公租房里,一个戴着虎头帽的三岁小孩正熟睡在破旧的婴儿床上,原本白嫩的脸蛋上巴掌印明显,眼角间未干的泪渍打湿了卡通加菲猫的床单,看起来,这个小家伙才刚刚经历过一场‘闹剧’。
“这么好的小男孩,就非要把他弄残了行乞吗?唉,要是我拿去卖,可起码不低于二十万啊~”
“这里是五十万,呵呵,还要我再说一遍?”
“嘿嘿,半残不死,行!就按您定的规矩来。”
时间,宛如白驹过隙,不过弹指一挥间就已然过去了十五载。
“就这点钱?你找死是不是?老子下次来要是还只有这么点,你小子就等着卖肾吧!哈~呸!”
虎娃将脸上的口水擦掉,意识模糊地望着收账人拿着钱离去。
这个月,好不容易讨到的两千块就这么没了,被暴打一顿的他又得去和野猫野狗抢吃食了。
虎娃原本不叫虎娃,他知道自己是被人贩子拐来的,而他模糊的记得,自己原本的名字里就有一个虎字。
三岁时,因为怕被人打,他不敢再随便哭闹。
五岁时,羊头说他该赚钱养家了,难得的给了一碗牛奶给他,只是喝了以后,他便再也不能说话了,接着几天过去了,羊头又迫不及待的带人砍了他一只手,从手肘处砍的,修养好就指派另一位稍大点的残疾少年带他到街上行乞了。
七岁,他找准机会脱离了人贩子集团,用自己私藏的钱随意买了一张车票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可不知为何,那些恶魔还是能找到他,而这次,羊头显得异常愤怒,从大腿根部截掉了他的一条腿不说,为了惩戒他,还要那些狗腿子在他面前将那条卸下来的腿给剁成了肉沫。
也因为那次截肢的环境恶劣,引发伤口感染,让他大病一场,差点死去。
多年来,没事就被打一顿几乎是家常便饭了,虎娃身上留的的暗疮都比他的头发丝多,能长这么大,他可以说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越是这样,虎娃就越想活下去,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能够堂堂正正的出入商店,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享有自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可以通过自己的辛勤工作换取钱财......
这,便是虎娃活下去的寄托,即使,每天活着对他来说都是一场折磨。
身处黑暗,他却眼能见到光明。
不过,虎娃现在却有一个无法避及的问题,他,就要成年了。
按照这个人贩子组织的规矩,‘羊’,到了十八岁,是要被卖掉一个肾的,而只有一个肾的‘羊’在接下来的乞讨生涯中往往活不长命。
他,不想死。
他要跑!哪怕困难无比!
住的地方是肯定不行的,因为他一直在人贩子们的监控范围内,所以要想离开这个地狱,就只有在自己乞讨的集市上。
明天是中秋,人多眼杂,另外还会有警察巡逻,是口不能言、又不识字的自己逃脱的最好机会。
他蛰伏了这么多年,等的,便是明日。
他并不知道自己有哪与众不同,值得人贩子们加倍看守自己,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不过他们所站的桩位虎娃却早已了然于心。
再说他‘本分’了这么些年,监视他的人也该放松警惕了。
到了晚饭饭点,虎娃便爬上了自己的‘四轮平板车’(一块结实点的木板下面钉上了四个滑轮),往饭店、小吃摊附近蹲守,要是运气好碰到熟一点的服务员和老板,他还能吃上干净的食物。
路过一个小餐馆门口,虎娃却不敢多加停留,因为这里面的老板娘对他很不友好,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尤其是她家那八九岁的小孩,有一次还放狗咬到了他。
可是好巧不巧,那屁小孩正领着一个自己的玩伴跑了出来,见到浑身脏兮兮的虎娃当即就叫了家长:“妈,那乞丐又来了,客人都被他吓跑了几个!”
虎娃莫名的望向周围,哪有人要进去啊?别人明明和他一样是路过好不好。
可小孩那刻薄的妈可不会管你那么多,出来就用脚嫌弃的将虎娃连人带车踢了老远,口中还恶毒地骂道:“你个臭要饭的,给我滚远点,小心老娘用拖把棍伺候你!”
嗓子被毒哑的虎娃说不了话,他也不想跟这队母子解释什么,只是继续用那长满老茧的残肢艰难的向前移动着。
明明厌恶这家老板,可他却每次忍不住在这滞留一阵。
记得几年前,这里还是家包子铺的时候,善心的老板和老板娘见到他路过,总会拿出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给他,逢年过节的,还会叫他们的女儿送些吃的到他的狗窝。
女孩笑起来很漂亮,也很可爱、善良。
她也让虎娃知道了什么是可乐、什么是雪糕、什么是洋娃娃...什么是,朋友。
令人遗憾的是,女孩却因为突发的疾病进了医院,而那对善良的夫妇也因此急急忙忙的关了店铺,远走他乡,寻医问药。
他们是连夜走的,没留下虎娃告别的机会,甚至他们走的原因,还是虎娃偶然听附近的人提到的,聊天的人们也毫不避忌的将矛头直指向他,说凡是靠近他的人都讨不了好,是个灾星,是个瘟神。
今晚运气不佳,虎娃跑了一晚上也没讨着食物,无奈只好去了附近那家唯一的西点店,将野猫野狗赶跑,去垃圾桶里翻找他们处理掉的剩余西点。
“豆腐脑,新鲜的豆腐脑哟!”
“糖炒栗子,热乎的糖炒栗子,五块一小袋,十块一大袋,可以先尝罗。”
“快来买快来买!刚爆的人参米、苞米、爆米花累!”
集市上热闹非凡,不过这一切仿佛和窝在一处乞讨的虎娃没多大关系般。
他在等,等着监视自己的人被喧闹的人群遮住视野,他好趁此间举起写有SOS的求救字样。
说来还得感谢小女孩和她的玩伴,这还是虎娃看她们做游戏时所学到的,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大用场。
举起一次、两次...直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妈妈靠近他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虎娃指着自己嘴巴呜呜叫着,表示他是个哑巴,随后又更加激动的指向求救牌。
“我帮你报警行吗?”妇人显然被他激愤的样子给吓到了,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两步。
虎娃对她疯狂点着头,单手握住残肢不停朝她供着手,这是人贩子教他讨钱完要做的道谢手势。
等她报完警没一会,两名在这巡逻的警察就立马赶了过来。
“你好,请问是你报的警吗?”
“是,是我帮他报的警,你看他写的那个牌子,他是个哑巴,又是个残疾人,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你以前不是一直在这吗?是有人欺负你啦?”
“是不是生病了?”
虎娃是哑,不是聋,所以他懂的回家这两个字该怎么说,他用嘴巴缓慢的做着回家的嘴型,抱着期待的做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两名警察都看懂了。
“回家?你连家都不知道在哪了?”年长一些的警察有些疑惑道。
与此同时,附近那家便利店也飞快的闭合上了闸门,虎娃眼神一紧,那家便利店老板能和人贩子联系,他一定是去报信了。
暗知情况不妙的虎娃一手对着自己的断掉大腿处砍去,又比划起印刻在记忆深处的截肢过程,最后更是指向自己被毒哑的喉结处,做出吞咽毒药的表情,在地上胡乱翻滚几下,嘴中再艰难的发出呜呜声,示意他就是这样哑掉的。
“你是说,你的手脚都是被人砍断的?不但如此,还被人弄哑巴了?”
也许是肥皂剧脑补过多的缘故,脑回路清晰的妇人在一旁来了个默契的神助攻,让虎娃不禁疯狂点头,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两名警察将虎娃带上了警车,如果他所说的不假,这也是小县城里的一桩大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