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如山毅力】
午时三刻，骄阳似火，尽管已经是秋日，却无法阻碍烈日的威力……
皇甫峥此刻已经是汗流浃背，但这并不是最难受的，难受的是他的双腿和双脚，已经麻了，甚至在慢慢颤抖，站立的时间已经超过三个时辰，接近四个时辰了。
他不敢动，一动就怕自己倒下，只能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他的神智多坚持一刻，多坚持一秒……
在他所站立的地面位置，汗水不断滴下，随即又很快被炙烤的地面蒸发掉。
「呼……吸……呼……吸……」皇甫峥的胸膛缓缓起伏，幅度不大，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分散开一些精力不至于被脚底和双腿的折磨压垮。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单单是站立就如此艰难。
「殿下……殿下……喝口水吧……」耳边传来一名熟悉的宫娥声音，他顿时从呼吸调整中走出来，看到了这些日子里照顾他的年老宫娥。
月奴侍奉皇太后四十余年，今年也快五十了，因为容貌只是中人之姿，未曾受到皇帝的青睐，年纪大了后也不想再出宫，便被皇太后一直留在身边。
她一直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可惜不能如愿，倒是这一个月来，照顾峥皇子让她获得了做母亲的幸福感受。
现在，眼睁睁看着峥皇子人忍受着烈日的曝晒，不吃不喝地保持一个姿势站了三个多时辰，她的内心十分心痛。于是，趁着卫玄机有事出去的间隙，连忙拿了一瓶蜂蜜水过来喂峥皇子。
可惜，皇甫峥没有接受，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用干涸的喉咙违心地说道：「我——不——渴！」
「怎么会呢，殿下，你都站了快四个时辰了，早上也没吃没喝。不用怕，卫公公不在这里，出去办事了，殿下不用担心。」月奴安慰道，将手中的蜂蜜水葫芦举了起来，凑到皇甫峥的嘴边，只要吸吮就可以喝上。
皇甫峥内心激烈地挣扎，喉咙间蠢蠢欲动，望着近在咫尺的装有蜂蜜水的葫芦，他的眼中满是痛苦。只要妥协一下就可以解除自己此刻的痛苦，但是他没有信心一旦喝了第一口，很可能就会有第二口，第三口……然后谁还会在乎脚下的圈子。
「不，月奴，我不喝，你拿走吧。」皇甫峥闭上了眼睛，努力咽了口口水，不再理会。
月奴叹了口气离开了，甚至还抽泣了起来，大概是觉得皇甫峥有些绝情。
日头逐渐西移，没有人再理会他，他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他自己也一度动摇和怨恨，埋怨卫玄机会不会只是刁难他。但是在无数次挣扎过后，他都没有放弃，因为他没有放弃的理由。
当月光倾洒在他身上的时候，练武场周围站满了人，都是皇太后寝宫里的内侍和宫娥，月奴站在太后身边哭哭啼啼地为皇甫峥求情。
「太后，峥皇子还是个孩子，他已经一整天水米不进了，现在还能站在那里已经是奇迹了，再这样下去，他的身子会垮掉的。」月奴本来端着饭菜要亲自给皇甫峥喂食，但是被太后拦下了。
太后看着院子外仍然努力保持站立姿势的皇甫峥，也被这个小人儿的狠劲给震撼，她起先也对卫玄机只是如此简单地考核感到不解，等到时间不断过去，才明白，这种考验并不轻松，比起鞭打等肉体的刑罚还要可怕。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意志不坚定的人很容易被摧毁。
「月奴，你可知道哀家看到这一幕多么欣慰，本以为这一代的皇家子弟都是废物了，却没想到终于出了一个人杰。些许的折磨算什么，只要他能熬过去，拜卫玄机为师，这一生的成就都不会低。哭什么，没用的东西，给峥皇子把饭菜热着，另外去准备好泡澡的热水，等到他结束完考核，务必服侍到位。」皇太后不愿再看皇甫峥受折磨了，她觉得这种考验就该是皇家子弟必须要面对的，皇帝年轻时也经历过。
月奴带着几名内侍和宫女去准备了，她也知道，自己是无法阻止这场考验，那么就只能等待它结束。
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候，温度已经下降了很多，如果说白日里是炎热的沙漠，那么晚上则是极寒的冰山。皇宫本来就处于高地，加上四面不能有高出皇宫的建筑，因此四面望过去极为辽远，刮起风来真是如同刀子一般。
皇甫峥此刻已经如同活死人一般站在那里，身体已经不在颤抖了，因为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他之所以还能站立着，只是因为一股意志命令自己不能倒下。
他的心中已经接近空无，只是嘴上似乎在吟唱着一首儿歌，一首旋律优美的儿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这是他的母妃在他小时候经常抱着他，哄她入睡唱的一首儿歌，他记得很清楚，每当自己夜里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就会自己唱着这首儿歌给自己打气。
歌声绵绵不绝，一遍又一遍，令周围值夜的内侍和宫娥忍不住悄悄落泪，月奴更是捂住嘴巴在哭。
当雄鸡报晓，天边再次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卫玄机出现了，在月奴等人怨恨的目光中，他若无其事地走进院子里，来到皇甫峥的面前。此刻的皇甫峥目光呆滞，宛如废人一个，嘴唇异常干涩，眼睛黑眼圈很重，十分憔悴。
皇甫峥似乎看不到卫玄机，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嘴里不断重复着那首儿歌。
卫玄机听了几遍后，终于知道，眼前的少年完全是在凭着内心的意志支撑着。
「殿下，你过关了！」当新一天的旭日东升之际，卫玄机终于说出了过关的话。
皇甫峥的歌声戛然而止，随后抬起头，看了看鱼玄机，木然地问道：「真的吗？」
「是的，殿下，你过关了！」卫玄机又重复了一遍。
「谢谢！」皇甫峥随即不省人事，整个人向后倒去，引起周边的内侍和宫女一阵惊呼。
卫玄机扶住了皇甫峥，在他的脉搏上试探了一番，然后将他扛到肩上，然后随着内侍和宫娥将他带到早已准备好的房间，塞进了木桶中。
「出去！」卫玄机眼睛一瞪，顿时包括月奴等人不敢违抗，纷纷出门将门关好。
卫玄机两只手掌生出一股吸力按在皇甫峥的两边肩头，开始为他推宫活血。精纯的真气沿着卫玄机的手臂经脉，钻入皇甫峥的经脉中，开始为他驱散因为站立时间太久闭塞的地方，每打通一处，便让气血畅通一处，木桶里的洗澡水渐渐沸腾起来，不断有杂质被逼出。
半个时辰后，卫玄机收功，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又从里面取出一粒半截小手指大小的雪白丹丸，撬开了皇甫峥的牙关，然后喂了进去。随后，他又重新收起盒子，放进怀中。
「殿下调理一日，后日进行第二关测试。」卫玄机说完这话便出了门，将他留给了等候在外面的月奴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