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的小雨从灰色苍穹之上坠落,轻飘飘的琳在杂草丛生的的小路上。
此时已是深秋,放眼望去,满目枯黄。
一支军队淋着雨,寂静无声的在小路上前进着。
黑色的军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秦”字。
军队中央有着一辆马车,里面坐着两个人。已经三十岁的公子扶苏看上去只要二十五六,在他身旁的大将军蒙恬两鬓已经花白。
车内火炉点着,本该温暖如春的车厢里,两人只觉得寒冷冰冻了一切。
“这怎么可能?”公子扶苏喃喃自语。
“对啊,这怎么可能?”大将军蒙恬也难以置信。
昨天,他们两人还在草原策马奔腾,刀锋直指匈奴,欲一战打断匈奴的脊梁。
下一刻,笼罩两人的天,突然崩了。
黑冰台传来消息,始皇帝,病重,希望公子扶苏速回咸阳。
两人收拾一番,带上千人部队,匆匆忙忙朝着咸阳赶去。
“你说,我能见到父皇最后一面吗?”扶苏问。
大将军沉默。
黑冰台传来消息的时候,始皇陛下就已经病危,时日无多。哪怕他们赶去咸阳的速度再快,最起码也要花费一周的时间。
只恐怕,扶苏此去,只能对着尊棺空流泪。
“哦,我知道了。”扶苏点点头,不在说话。
大将军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叹息一声。
一时间,这里陷入了沉默。
扶苏眼神恍惚,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好生熟悉。
火焰,铺天盖地。
咸阳城前,各路军队浩浩荡荡,一眼看不到尽头。
胡亥头戴冕旒,脸色铁青的看着下方的军队。
“始皇帝驾崩,大公子自尽,你胡亥继承帝位,却不识天命,霍乱天下,当灭!
大秦,当灭!”
……
“公子,你没事吧?”大将军摇了摇扶苏,略带关切的问道。
扶苏回了神,摇摇头,说:“无妨。”两人又沉默下去。
过了许久,扶苏问:“大将军,你觉得,我会自尽吗?”
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白,扶苏组织一下语言,再次开口:“如果父皇走前,下令叫我自尽,你觉得,我会吗?”
大将军不知所以,好好的,扶苏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他摇摇头,道:“不会!”
大将军说的斩钉截铁,扶苏不是这种人。
他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扶苏的时候,扶苏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在咸阳城的皇宫里。
少年安静的站在始皇帝的身后,静静的倾听始皇帝和诸多大臣讨论家国大事,不插嘴。只有当始皇帝询问他的时候,他才会开口,说出独特的见解。
温和,文雅,见识远大。
这是大将军对公子扶苏的第一印象。
随后的几年,两人一起出征塞外,扶苏的另一面也被大将军熟知:铁血!
扶苏第一次上战场,血肉横飞的景象让他事后呕吐不止。
第二次上战场,扶苏率领千人,狙击匈奴部落,斩首数百,大获全胜。
鲜血与书籍,是这些年一直陪伴扶苏的物品。
扶苏的性格,也渐渐在一次次战争中,铁血起来。
如果始皇陛下死前一道命令就让公子扶苏自尽,他蒙恬第一个不信。
“对,”扶苏笑了起来,如同清风拂面,“我也不会!”
可是,在那未知的画面中,那陌生的自己……自尽了!
简直可笑!
扶苏摇摇头,不在多想。他对车外的侍卫下令:“找一个避雨的地方,埋锅做饭,调整状态。”
“诺!”
车外,守在一旁的侍卫骑马朝前方赶去,传递消息。
很快,就有斥候朝前方快速急行,寻找避雨的地方。
很快,斥候回来,他们没有找到可以避雨的山洞,只能在比较空旷的森林里休息。
扶苏点点头,并未说什么。要寻找住够千人避雨的地方,这里可没有。他让斥候带路,军队开拔,行军过去。
搭起帐篷,生起火,士兵围绕火堆坐着,高谈阔论。
扶苏喝了一口热汤,微微皱着眉。他对大将军说:“这样不行,太慢了!”
蒙恬点头,千人部队前行确实有点慢。
“不如,我们先行一步!”扶苏说。
蒙恬摇头:“不妥,我们先行,不能保障你的安全。”
如果可以,两人完全可以直接从军营出发,不带任何士兵。可是这样,扶苏的安全却无法保证。
此时,天下虽然一统,可人心,没有啊!
扶苏笑到:“天下之大,谁能取我项上头颅?”
蒙恬微微皱眉,虽然扶苏实力之强,在怎么多年得到了他的认可,可现在是一个特殊时期,他不敢冒险。
“大将军为何如此优柔寡断?”扶苏注视蒙恬。
蒙恬看着扶苏的眼睛,他的眼睛深邃如深不见底的深渊,看一眼仿佛会把人的心神吸进去。
蒙恬打了个寒颤。
这一刻,他觉得扶苏变了,变成一个自己陌生的存在。
“诺!”
许久,蒙恬低头,回到。
扶苏闭上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扶苏开口:“路上,我们要小心一点。我怀疑,这一路上,不会太平静。”
一路上,扶苏想了很多。
他不是那种会轻易寻死的人,不可能因为一句不知真假的话而自尽。退一万步来说,他因为那句话自尽,他身边的人也不允许。
他牵扯到的利益,太多、太大了。
可他在那画面中依旧死了,排除了自杀,那答案显而易见。
他……遇害了!
在那画面中,他被人暗杀,传到外界,就成了他自尽。
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这一切的受益者,扶苏眯着眼,想到了自己那个亲爱的弟弟,那个在所有宗室子弟中,自己最疼爱的弟弟;那个在血与火中头戴冕旒的弟弟:胡亥!
“诺!”
蒙恬低头。
吃了饭,两人就在帐篷中休息。
第二天天未亮,穿戴整齐的两人骑着马,在军营尚未苏醒之际悄然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战马一路飞驰,跨过一座座高山,趟过一座座河流。
两人经过一座座驿站,每次都在驿站短暂停歇,换战马,继续狂奔。
就这样,短短两三天,秦川已经被两人踩在脚下。
看着一马平川的秦川,两人松了一口气。
“终于,要到了!”
看到熟悉的土地,扶苏满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