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周乐天坐在窗边,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她抬眸看了一眼窗外高悬的明月,又低头晃了晃手上的水果刀,月光清冷,手上的刀也有些微凉。
刀身上折射着月光,又折射出床上那个男人,他睡得正香,鼻腔里时不时发出一点鼾声。
周乐天起身,踱步到床边,缓缓坐下,她静静地打量着床上的人,想起和他相处的这三年。
记忆的轴线被拉回三年之前,那是一个情人节,张哲宇在在她家附近转了一圈又一圈却还是没有勇气去找她,手里捧着一束花,而周乐天从楼上的窗户已经观察了他大半个小时,他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她家楼下,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周乐天实在忍无可忍地推开窗,对着他喊话:“诶!张哲宇天都黑了!你到底在干嘛?”
张哲宇听到她的声音,仰起头露出一脸憨憨的笑:“我……我想请你吃个饭……”
晚上吃着饭,张哲宇忽然从兜里掏出一个系着粉色的蝴蝶结的黑色盒子递给周乐天,低声对她说:“情人节快乐!”
周乐天本以为这会是项链或者别的什么,没想到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盒钞票叠成的花。周乐天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他挠了挠头:“520,当我女朋友吧!”
画面一转,那是一个下雨天。下班了,雨淅淅沥沥,周乐天站在公司门口,惆怅地看着外面的雨幕。忽然听见有人喊她:“小笨蛋!”周乐天脸上一喜,只见他正在不远处,打着伞对她笑。
“你怎么来了!”周乐天又惊又喜,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我来接我的小笨蛋啊!”他宠溺地笑着,一手揽过她,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熟睡中的男人忽然翻了个身,呼噜声散去,他下意识地伸出胳膊,一把揽住了周乐天的腰,同时也将周乐天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周乐天叹了一口气,觉得回忆还是挺美好的。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刀,眼泪在眼眶里滚了又滚,然后顺着睫毛飞速地落下,有的落在棉被上,悄无声息;有的落在周乐天的手上,有些滚烫。
她看着自己搭在她腰间的手臂,三年,她和张哲宇在一起三年了,从最好的26岁开始,到29岁结束,从女孩到女人,她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可是他呢?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了,房间里的光都藏进了黑暗里,这暗黑的房间和他求婚的那天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他是第一个她真心想嫁的人。她幻想了一切和他的种种结局,却从没想过会是这一种。
他的手机还在枕边,不时散发着光亮,周乐天又想起今天的一切。
因为公司突然倒闭,周乐天已经赋闲在家两个月。这几天他正好也有假期,两人就商量着一起来苏州玩两天。
这一次周乐天感受到他与往常有些不同,时不时会找借口离开自己的视线。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灵敏,周乐天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夜里熄了灯,他将她搂进怀里,一个个炽热的吻印在她的脖颈间。周乐天哑着嗓子问道:“你求婚都过了一年了,咱们什么时候领证?”
在她脖颈间的人顿了顿,又继续向下吻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都行。”
周乐天的心里总觉得这段时间以来他有些奇怪,她张嘴还想问些什么,却被他的唇堵住了嘴。
睡觉前,他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而周乐天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瞪着眼睛,想起这几天母亲总是打电话来催婚。
“叮—”他的手机忽然亮起,周乐天的心不知为何也跟着紧了一下。
她轻轻地离开他的怀抱,坐起来,拿起了他的手机,心里紧张地突突直跳,恋爱三年来,她一次也没看过他的手机,偶尔看一次应该也没关系吧?
打开微信映入眼帘的是和她的微信置顶聊天窗口,往下拉,一个头像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犹豫着点开了窗口,但是里面的聊天内容令她目瞪口呆,尺度之大,令人作呕。
在他们的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暧昧不明的话。
看到此处周乐天已经感觉到脑子有些嗡嗡作响,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她强忍着继续翻看他的手机,却发现了更深的秘密!
原来这个她爱了三年的男人,这个说要把她当成手中宝来宠爱的男人,他早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
他已经结婚七年了,那就是说,他在与她认识的时候就已经结婚了,他一直欺骗她,说自己是单身。
他带她见的父母竟然是他在淘宝上花钱请的演员!……他说的出差……他说的加班……他对她的所有承诺……
假的,假的,全都是假的!
周乐天有种天都崩了的感觉,脑袋嗡嗡作响,身上也变得好冷,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夏天也这么冷吗?
她在脑海中构思了无数个应对方式,但是发现无论哪一种似乎都不见得管用。
周乐天犹豫了许久,终于再一次拿起了他的手机,把里面所有的跟她相关的东西都删除了。张哲宇的手机里有几千张关于她的照片,周乐天又忍不住觉得他其实是爱自己的,可是如果真的爱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欺骗?
深吸一口气,她决定快点结束这种煎熬。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在黑夜中响起,沉睡中的男人忽然迎来狠狠的一掌,被惊得坐了起来,眼里还带着一丝尚未清醒的惺忪,语气中也带着些许怒气:“你干什么?”
“我看了你的手机。”周乐天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明显感觉眼前的男人怔了一下,但是还是强装镇定:“看了就看了。”
“是吗?”周乐天自嘲地一笑,随后又问道:“你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男人摇摇头:“没有,我对你一心一意,问心无愧。”
周乐天听完,怒极反笑:“哈哈哈哈……你可真不要脸!”她气得差点要捡起刚被自己放下的水果刀,但是理智还是将她拉了回来。
“你是不是结婚了?而且还有个儿子?”周乐天决定主动摊牌,她想看看这个“演员”还能演到什么程度。
“没有,你在胡说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颤抖,是那种秘密被揭穿的紧张,但是他却还在强装镇定。
要不是亲眼所见,周乐天几乎都要被他骗过去了。
“滚吧,你令我恶心。”周乐天冷冷地抛下这一句,不想再多说什么。
他心里知道,她一定是看到了一切,但是男人的本性让他怀抱最后一丝希望,他一把抱住她颤抖的身体,带着哭腔道:“我爱你!”
在被他碰触到的一瞬间,周乐天整个人弹开,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别碰我!”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出来,她紧紧地抱住自己,感觉恶心、想吐。
凌晨四点,天有些微亮。
他走了,带着她所有的美好的回忆,彻底离开了她的世界。她知道如果不出意外,这便是他们今生最后一面。
周乐天瘫在床上,泪已经快要流不出来,她瞪着眼睛一直望着窗外,看着云朵在天上飘来飘去。
凌晨五点,她起身收拾好所有的行李,洗了个澡,又洗了把脸。她冷眼看着镜子中的人,镜子中的人也冷冷地看着她。
这个点,民宿的老板娘还没起床,周乐天扛着行李箱来到一楼,坐在大厅中。
这家民宿,一楼是一家书屋,靠窗的桌面上还摆着一本住客的留言本。
周乐天翻看着桌上其他人的留言,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快乐?她拿起桌上的彩笔,在留言本上重重地写上:“我恨你!”
“嘿,早啊!”忽然有人冲她打招呼。
她抬起头瞥了一眼,这是一个年轻男孩,年龄与她相仿。戴着一顶卡其色的棒球帽,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T恤,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黑色的大框墨镜,遮住了三分之二的脸,只露出一张薄唇,此刻正扬起嘴角向她问好。
周乐天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现在的她实在没心情理会任何人,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做点什么,但是绝对不是继续留在这里。
夏开心看她十分冷淡,只得耸耸肩缓解自己的尴尬。他在她不远处坐下,假装不经意地打量着她。
小小的个子,看起来还不到一米六。一头黑色的青丝披散着,她的皮肤很白,粉嫩的嘴唇此刻正抿成一条冷漠的直线,眼睛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不时扑闪着,眼皮有些红肿,不难看出刚刚哭过。
夏开心百无聊赖地抖着腿,心里想着:“看来就是她了……真像一只小兔子!就是昨晚的叫声实在是大了点。”
昨晚夏开心就是住在她隔壁房间的倒霉蛋,这民宿的隔音效果实在不太好。昨晚原本听着隔壁情侣咿呀呀的叫声,让他面红耳赤,一夜没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凌晨又忽然被隔壁的吵闹声吵醒,不时还能听到一个女生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再后来渐渐变成了低声的啜泣,吵得他根本睡不着。
本想着反正睡不着,不如早点起床出去吃个早饭,却不想竟然还碰到了让他一夜没睡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