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子面上并无过多的表情,心头却很疑惑,每次面对无玉叔叔,他的脑海里总是会闪现出一些模糊的记忆。记忆里的主角有他、有娘亲、还有一个叔叔,他总是看不清那位叔叔的长相。但是就在刚刚,他突然看清了,那位叔叔长得跟无玉叔叔一模一样!
太奇怪了,他感觉自己没有见过那位叔叔,东村也确实没有这个人存在,但是记忆里的那些事情,又好像真的发生过。
袖子被扯了扯,小竹子偏头看去,柳浪正朝他使眼色。从口型中依稀可以分辨出,是改口二字。改什么口?小竹子以眼神询问。
柳浪扶额,师哥,这种时候走神很吓人呐!
“师父师丈,你们就在家好好照顾碧瑶阿姨,看我们几个的,弄不死林家!”柳浪咬着牙,举手握着拳头挥了挥,暗地里又朝小竹子使了眼色。
小竹子一听他的话立刻反应过来,他应当是错过了娘承认与无玉叔叔的关系了,没准这会无玉叔叔正以为他不接受他呢。小竹子朝柳浪眨了眨眼,柳浪心领神会,踢了踢一旁的宁海一。
“师兄,你是大的,你先向师丈敬茶,再到竹子师兄再到我。”
宁海一早就注意到了俩师弟的动作,装作突然醒悟过来的样子,啊了一声,端起茶杯恭敬的向无玉敬茶。接着便是小竹子和柳浪,三人敬完茶,这才拎着让人准备好的锣鼓上街上去了。
“你很紧张?”等三小个走远,俞拂缇手托着腮盯着无玉打趣道。
无玉看她笑盈盈的,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伸手捏住她两边脸颊,装作咬牙切齿的道,“小没良心的,看我紧张这么开心?”
“开心,当然开心啦。这黎国,多少女娘就盼着得大皇子殿下一笑呢,我不仅看到了大皇子的笑,我还看到了他紧张呢,我怎么能不开心?”
俞拂缇仍是笑盈盈的,无玉却莫名觉得再说下去,他就会有危险。立刻起身给她斟茶,笑道,“黎国大皇子?那是谁,害,都是谣言,那大皇子那副模样,但凡是个有眼光的,那都看不上啊。”
嚯,真豁的出去,狠起来连自己都踩啊,施黎钰你可以。
咦?不对,有眼光的看不上,那她不仅看上了,还绑一起了,这算什么?
俞拂缇眼睛一横,站起身来两手捏着他的脸,磨牙道,“施黎钰你可以啊,竟敢说我没眼光?要上天了你!”
无玉看她一副炸了毛的模样,眼里满是笑意,嘴上却又逗她。“怎么会,与书是世界上最有眼光的人,这才找到我这么英俊潇洒、冠绝天下、独一无二的美男子呀。”
豁,好嘛,说来说去都是在夸自己,很无玉。俞拂缇突然想起那个月夜,眼前的人长身立于月光之下,以一种骄傲又平常的姿态,向她介绍,“我是无玉,冠绝天下、独一无二的无玉”。那个谪仙一样的人,现在是她的。
另一头,小竹子师兄弟三个互相捯饬着,脸上弄的乌漆嘛黑,一上街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路过的大叔大娘瞧着,怕是去领官府救济粮的小乞丐走错了地了吧?连忙上前要给他们指路,还有热心的上下打量了他们一圈,没找到小碗,开口问他们钱要给放哪。
宁海一婉拒了大娘的好意,“大娘,我们不是来乞讨的,您要真想给我钱,就听我们哥弟几个给您说一段,您觉得有意思在给钱,您要觉得没意思,听听也就罢了。”
周围的人一听,哟,这孩子也是个有志向的,不白要哩,那就听听这几个孩子说的啥吧。好听不好听的不重要,鼓励鼓励孩子。
小竹子哐嘡一敲锣,宁海一柳浪两人给周围的人一鞠躬,围观的人也就明白了,这是要开始了。
“这世间百态人百样,六道之中有畜生。今日来把营生求,乞儿我与各位说分明。小乞儿我敢断定,列位没有见过乞儿我说的这般人。”柳浪抑扬顿挫,口齿清晰,口气大到周围人都好奇,这小小乞儿才几岁,就敢说他见过的人,这些个人里头没人见过。
大家也没跟他计较,只是好奇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样的人。
宁海一这时候开口了,装作和周围人一样既不信又好奇的表情。
“嚯,你这小乞儿口气也忒大,你才多大点,就敢说见过百样人。”
柳浪头一甩,“您可别不信,乞儿我打小当乞丐,流浪过的地方比你走过的路都多。”
嚯,这口气大的。众人又盯着宁海一,想知道他会怎么说。
宁海一:“嚯,行,瞧着我比你虚长几岁,你也别说我欺负你,你今儿就给大家说说,你见过的是哪样的人。要是大家真没见过也就罢了,要是大家见过了,我也不要求你干别的,你给大家伙学学狗叫吧。你答不答应?”
柳浪:“行!”
嚯,看看这孩子能说出点啥。
柳浪:“您列位可见过亲爹杀女?”
众人顿时摇头,“亲爹杀女,这不是丧尽天良吗?”
柳浪:“可不是,您列位有所不知,听闻呐有个名叫碍县的地儿,有一蔺姓人家,是县里大户……”柳浪把林碧瑶的事一通改编,众人听着听着,也听出了点味儿,这事儿怎么说的像是他们安县的林家。林家那位大小姐不受亲爹待见,他们可是心里都知道的。从前他们只以为,林家老爷只是不满女儿没个姑娘样,谁晓得竟然丧心病狂到,有人要杀他亲女,他竟然还要做帮凶,真真是太可怕了。
柳浪两人说完就要退场,人群中却突然有个人状似喃喃的道,“这这,这怎么听着像是春阳街上的林家,林家大小姐前几日像是被人打伤了,这几日都没见着呢,也不知是死是活。太可怕了,以后可不敢再去林家的铺子了,亲生女儿都害,谁晓得会不会发起疯来……”
这人说完就跑了,浑身颤抖的样子却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众人没有在意他跑去了哪里,而是回味着他刚才的话,脊背一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