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宴的大殿上,丝竹已退。
楚玉龙本已佝偻的身躯如今挺得笔直,再无一丝颓败之色,龙目洞射向宫外,君临天下。
太子楚彦俊心折于父皇如此气势,心中那颗种子越发长大了。
噗噗哒,不大的鸟兽扇着飞进大殿,落在楚玉龙肩膀上,楚玉龙精光一闪,打开爪子上的竹筒。
纸上只有四个字:大事已成。
“哈哈哈哈!”楚玉龙畅怀大笑,龙吟声金鸣交加回荡在整个皇都之上,无数大晋臣民听到了楚玉龙按捺不住的狂喜。
”今阳丘山罪孽深重,堕入邪道,为天理不容,已被十二仙门联手踏平,我大晋义不容辞,腾云宗亦鼎力相助,特此晋入仙门,永保大晋昌荣。”
轰,血飘洒,月如风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波截杀,除了刀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
快了,大晋皇都就快到了!
眯了眯被血蛰疼的眼睛,早已胆寒的敌人让出一条通道,恰好传来楚玉龙的龙吟。
冷。
月如风强烈的不安终于化为真实,只是如此的冷。
烈烈风中,残破衣衫的少年握着一把刀,说不清是风还是月光,在晨曦的苍穹显得那么孤单。
隆隆的晋军,密密麻麻的身影飞上天空,“阳丘余孽,还不快束手就擒!”
少年一动不动,任凭敌人靠近。
晋军将领额头直冒冷汗,他们是凡人,多少都不够给人家杀的,派出去的一整支军队全死在了少年的刀下。
天空那些皇都高手亦是结成重重法阵,阳丘山,这个名字太沉了,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哪怕皇帝说的是真的,可面对是另一回事。
皇宫大殿上,楚玉龙莫名感觉一丝危险,他也是仙门弟子,应该不会,那小子不会那么傻。
大殿之外,长徐子的头颅挂在敬法柱上,死不瞑目,两名深不可测的老者坐在法柱下,饮着茶水。
再往外一头头龙兽暴躁的冲着天空咆哮,数百名蓝白仙门弟子布下层层法阵。
呼,楚玉龙暗暗松了口气,自嘲杞人忧天,他费了那么大功夫才杀死了长徐子,恐怕他的国师做梦也没想到,他的皇后是乐神的弟子。
代价嘛,皇后从此成为凡人。
楚玉龙冷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阳丘山压在所有帝王心头,想要争霸天下,这个老迈的庞然大物必然要死。
他抬头看了眼,好像那个少年近了点,那些仙门弟子拦住了他。
到底是年轻人,老皇帝笑了笑,如果不是年轻人,他们还真没把握踏平阳丘山,要怪就怪阳丘山那个老迂腐,制定的什么破规矩吧,连自己门人,呵呵。
楚玉龙又收回目光,少年又近了几分,狂暴的龙兽不时从他身上撕下血肉。
不准养龙兽?哼,楚玉龙想起那个老迂腐,骑着一头青牛对天下帝王指指点点,结果呢。
偌大的阳丘山只有四个人一头牛,谁能想到?可这就是天下第一仙门,没人敢轻曼,哪怕是那头牛。
视线中,少年摇摇晃晃,可又近了一分,楚玉龙瞳孔一缩,那把刀,他终于看清了少年的那把刀,月光!
好家伙,难怪老东西如此放心让这小子游历天下,仙器排行榜第十的月光!
皇宫内的法阵发动了,再次淹没了少年的身影,楚玉龙有些遗憾,没能再仔细看那把刀。
老皇帝抚摸着腰间的皇宇剑,尽管他用了天下最好的材料,找了最高明的铸剑师,仍然只是在仙器榜上排了个末尾,第1000!
他不甘,这把剑不知道斩杀过多少仙门弟子,也沾染了数不清的仙门兴衰,可评掌它的仍然是阳丘山。
今后不会了,朕要用它一统天下,让世人看看什么才是天下第一仙器!
轰,突然的巨响把他拉回现实,敬法柱下的一名老者飞上了天空拦住了如鬼似魅的少年。
而另一位老者放下茶碗,有些生气,似乎对这晚辈搅扰他们的茶性很不满。
足够了,楚玉龙意兴阑珊,这两位是他们从那里请来的仙翁,对上老迂腐也许有些吃力,不过这少年,呵呵。
老迂腐那边死了不少人吧,为了将阳丘四人分开,原本不对付的王朝帝国出奇的一致了,也许只有阳丘山才能做到,不,朕也可以!
天空中,月如风撑着残破的身体冷冷看着老者,老者青发白须,击退了月如风后凌空背手而立,“退下吧,给你一个机会,放下武器,有多远滚多远。”
月如风举起月光,再次冲上,老者勃然大怒,想他何等地位,出手已经是破了规矩,连无名小辈也要置他于难堪吗?
哼,却是楚玉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虚伪,想夺人家仙器还要遮遮掩掩,隐隐生出几分希望,希望月如风能干掉老者。
月如风迫出所有法力,决死般冲向绿发仙翁,老者神色凝重,抽出一根拐杖,虬折碧洗,不断闪过八卦,猛然一指,巨大的八卦图狠狠与月光相撞。
轰,八卦图不断破碎,像是玉雪崩天,遮盖了整个广场。
“竖子,安敢!”一声怒斥瞬间将玉雪融化,恐怖的法力洪流狠狠砸在月如风胸口,少年胸口肉眼可见的往下坍塌,可少年眼里只有手中的头颅死死的抓住。
二师兄,我们回家。
月如风一刀猛地掷出,上当回援的青发仙翁被可怖的月光逼得连连怒吼:“年轻人,你不讲仙德!”
月如风无视身下老者那恐怖轰击,手中法力凝成一颗赤红色的雷电球,身下老者瞪大双眼,“混蛋,疯子!”
月光终于停下,双手鲜血淋漓的青发老翁兴奋的想要仰天长啸,终于得到了,老夫就缺一把像样的仙器!
然而手中月光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危险的气息瞬间传遍全身,“不!”
轰——
楚玉龙似乎看到蓑衣老翁击杀了那个少年,似乎看到了青发老翁得到了那把仙器,似乎看到了月光爆炸了,似乎看到了有人穿过了他的身体,似乎,似乎,呃。。。
朕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太子楚彦被新任太师请进了宫里,一片废墟的皇宫深处,人们听到了太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重伤的两位仙翁似乎能看到原本属于老皇帝的宫殿里,太子抱着楚玉龙的身子哀嚎大哭,只是老皇帝身子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大洞,似乎在说他已经听不见了。
皇后躲过了一劫,想要劝慰太子,从身后轻轻怕着太子的肩膀,只是她没有看到太子哭嚎的脸上全是病态的兴奋,以及眼底淫邪的火焰。
晋国老皇帝死了,新皇帝即位,皇后还是那个皇后。
原本是禁地的废墟来了一个人,穿的是腾云宗的衣服,新任国师江采洲。
国师缓步在碎石破瓦之间,出于他的授意当初那场大战的遗迹并没有清除,只是成了禁地。
对外传出的是老皇帝无比勇烈与阳丘山余孽死战同归于尽,可江采洲知道也许那个少年没死。
他们很熟悉对方,月如风游历有一半时间自己就跟在身边,国师长长叹了口气,如风,别怪我。
突然,江采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看腰上,那是一枚玉佩,年轻的国师一惊,大步向后宫走去。
新皇帝还在温柔乡里,他继承了楚玉龙的一切,唯独这后宫的一片区域,那是属于腾云宗的地方,也是国师江采洲的新领地。
空旷的讲道堂里落针可闻,似乎很久没人来了,地面一层浮土。
然而江采洲直接来到一个书架前,捡起毫不起眼的竹筒,熟悉的气息却是让他有种窒息感,上头鲜血已经凝固,斑驳杂乱的痕迹仍在讲述那场战斗的触目惊心。
江采洲颤抖着抽出竹筒里的东西,皇宫地图!讲道堂!那是,江采洲猛然一惊,传送阵!
国师霍的跑向书架后的那面墙,看到残存的灰痕,脸上晦涩难明的狰狞,最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