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城从工作室出来的时候,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天的雪已经停了。太阳坠到了地平线边缘,地上积得厚厚的雪花被它低低地烘烤着,无辜地扩散着寒气。
这日子都过到冬末了,温度却感觉比三九天还要冷一些。陆北城快步走到车库,正想掏出钥匙开车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陆北城也跟着愣了一下。他既不喜欢在作画时被打扰,也不热衷于社交。朋友们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除了少数紧急情况会打电话联系以外,平时很少会有人用发消息的方式找他。
他滑开手机,一条挤满了感叹号的消息跳了出来。
“紧急求助!古陌路北的小公园附近有只遭受虐待的小猫!情况应该很严重!天太冷!它估计坚持不了多久!我承担救助费用!有在附近的兄弟吗!能帮忙先送医院的话吱个声!群发消息!打扰见谅!”
这鲜明的个人风格,不用看名字也知道是谁发的消息了。再说,也只有池诺会在群发消息时把他也给勾选上。自从池诺养了那只漂亮的布偶猫,他就看不得世界上有哪只小猫小狗正在受苦。最近天天为救助小动物东奔西走。
陆北城离古陌路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但他不是个热心肠,从来不会多管闲事。几乎不用思考就做出了抉择,他抬起手指,企图把聊天窗口关掉,却在前一瞬,看到紧接着又发来的照片。
以他作为画家的眼光来看,这张照片想表达的主题大概是触目惊心。
他没想过一只不过两掌大的小猫身上,也可以有这么多的新伤旧伤。被染脏的雪地衬得它更脆弱无助,好像呼吸对它来说就是种奢侈。
陆北城自认不是看着别人的伤口就会痛人所痛的类型。现在看着受伤的猫,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空落落的。
还没等他细细琢磨清楚这感觉的根源。他就已经开着车一路加速,把那只小猫送到医院进行救治手术,并且站在前台付款了。
把一切手续办完之后,陆北城才后知后觉地打开池诺的聊天窗口,看着那条等待着哪位兄弟吱个声的紧急求助,简洁明了且高冷地回了个“吱”。
几乎是秒回的速度,池诺给他轰炸了一整个屏幕都快装不下的感叹号。
用感叹号打完了招呼,池诺才想起好好说人话,“你把猫送去医院救治啦!?”
“嗯”
“真的假的?陆北城!本人?手机没被偷?”
“。”
“噢!是本人!呜呜呜!好感动!你竟然为了我去救助小猫咪了!”
陆北城突然想起,池诺刚开始养猫的时候,天天顶着一张痴汉脸向全世界夸赞自己的小猫咪有多可爱。他那时并不待见这种需要人类悉心照顾的麻烦小动物,被池诺吵烦了,忍不住冷言打击。
池诺痛心疾首,像个算命先生一样老神在在地扔下判言,说他这一副冰山坏脾气,一看就是命里缺猫。
于是他莫名难得地解释一句,“正好在附近。”
“你怎么发现这只猫的?”陆北城连着说了两句话。
“我在视频里认出了那个小公园。一说起来我就火大!有个变态混进吸猫群里发了个虐猫的视频!气坏老娘了!禽兽不如!人神共愤!”
陆北城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池诺传了个视频过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播放。
视频的焦点就是那只小猫。一群人,不,准确地来说,视频里只能看到几双人模狗样的鞋子。
他们围着蜷缩在雪地里的小猫,也不管它是不是能听懂,一边穷凶极恶地放着狠话,“猫算个什么东西!”、“去死吧!”、“流浪猫活着就是罪!”,一边甩着绳子抽打它的腹部。
陆北城注意到了小猫的眼神,有些像是坚毅又像是不甘心的情绪。它费力地挣扎着离开,但显然是在硬撑。它的伤势已经很重,迟缓的动作根本无法躲避这些狂暴嗜血状态的施虐者。
就在一双手闯入镜头,抓住猫尾巴,提起猫就想往地上摔的时候,陆北城关掉了视频。指节修长的大手揉了揉眉心,微不可觉地叹了一口气,就没再回池诺的消息了。
等待手术结束的时间有些漫长。独自坐在长椅上的陆北城,竟然觉得有些寂寞。
这种感觉很是新鲜。因为他对自己的生活状态很满意,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他的物质乃至灵感都是充裕富足的。他一向认为孤独是生命的常态,也很享受孤独。而现在却觉得生活有点空虚,心里有点空白。
“陆先生,你的猫手术结束了。”护士小姐打断了陆北城的沉思。小猫还没有名字,陆北城也没有去纠正她的称呼。
眼前的小猫,身上每一处控诉着虐待行径的伤痕都被悉心处理过,但还是显得有些狰狞。
它这会儿眼睛还闭着,陆北城却能感受到它绝望悲愤的眼神,盯着他,像带着温度,把他的心都烫出了一个洞。那种心里难受得空落落的感觉又出现了。
心里失落的空白不大不小,好像正好能容纳下眼前的这只小猫。
“大概真的是命里缺猫吧。”陆北城轻声地对小猫说。
“决定养猫”只是一个念头。而“养猫”,是一件牵扯众多的事。
陆北城是一个极具责任心的人,自然能分清这当中的区别。满满一车的猫用品和那只对此一无所知的小猫,就这样,跟着陆北城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