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亭楼,一座建在水中,被水泽环绕的酒楼。
三楼一间厢房内,金济恒站在窗前,穿着青竹锦衣,持着白玉折扇,垂眸看着窗下的水光潋滟,瑰色夕阳落在他身上,衬得他如修竹一般。
云裕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来,他看了又看,总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金济恒本人。
倒像是旁人易了容,假冒了金济恒。
云裕试探的开口问道“金公子?”
那人闻言转身,对云裕冁然一笑,笑容中透着丝丝温雅。
而云裕却眉间一冷,眼底快速闪过一丝警戒。
“阁下到底是谁?为何要冒充金公子!”
金济恒本来就性子野,再加上被太后宠的过了头,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了,他这样嚣张跋扈的人怎么可能如此文静。
这分明是旁人假扮的!
“我就是金济恒!”
金济恒上前一步,慌忙说道“真的是我本人!”
云裕不动声色的向后一退,脸上的戒备未减一分。
金济恒只好全盘托出“今儿一早我进宫给太后请安了,太后训斥了我,说我越大越没规矩,成日里像个地痞流氓似的。”
云裕“...............”不是像,是根本就是!
“太后赏了我这身衣袍,又让太傅教了我一整日的规矩,还说要暗中派人监督,但凡查到我失仪人前,便要打我的板子。”
云裕“................”原来免罪金牌不免打呀?
“难怪今儿一见,金公子判若他人,与以往大不相像。”
金济恒刷的一下打开了扇子,略有些得意的抛了个媚眼,问道“那我现在像什么?”
这身打扮和气质着实不错,只是金济恒不该抛这个媚眼,这一抛气质就立刻变了。
变得有些妖媚勾人..................
云裕受他的影响,一张嘴说了大实话。
“像是南巷子的当红小绾。”
南巷子也是花街,只不过去那的都是些好男色的客人。
金济恒脸色一黑,猛然攥住了扇子,扇骨不堪重力,发出了即将断裂的声音。
云裕慌忙作揖道歉,金济恒虽是质子,但终究是皇室血统,他怎么能说金济恒像一个小绾呢!这分明是在羞辱他!
但是他的连连道歉并没有让金济恒脸色好转。
只见金济恒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咬牙切齿的问道:
“云老板,你是何时去的南巷?”
云裕脊背寒意一起,骤然心虚起来。
“我是被人约了去谈生意的!”
金济恒冷冷一哼,阴恻恻的眸中满是不信。
“我真的是去谈生意的!”
云裕道“金公子没有经过商,不知道咱们这行的规矩,凡是行商之人,大多都会选择在北苑南巷来谈生意。”
北苑南巷,是北城红秀苑和南城春风巷,都是寻花问柳之地。
金济恒冷着脸不说话,身上杀气更重了一些。
这时福泰走进了厢房,他进了屋见两人都还站着,心中自是奇怪。
“怎么都站着做什么?”
福泰笑着走上前来,突然打了个冷颤。
“奇怪,这屋里怎么怎么冷,阴森森..........”
福泰以为是水中的寒气渗进了屋内,慌忙关上了窗户。
“云老板你坐呀!”
福泰热情的招呼道“今儿是我家公子做东,来时公子可说了,说是请您随意,对吧公子?”
金济恒冷着脸嗯了一声。
这可一点也没有想要做东的意思!
今儿他确确实实是打算要请云裕吃饭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来是为了要答谢云裕送来的紫檀木家具,二来顺便培养培养感情,让他追夫之路能够顺利一些。
但是现在他没心情!
而且烦躁的很!
金济恒冷着脸坐了下来,问道“安排的怎么样了?”
福泰笑着回道“酒宴都安排好了,听说云老板不爱饮酒,我特意去买了一些清酿,老板说了,这些清酿都是喝着玩的,就是喝上三四坛子也不会醉的。”
金济恒冷然道“再叫上一些烈酒来,我喝!”
福泰这才察觉屋中氛围有些不对,为了自保,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脚底抹油立刻溜了。
屋内只剩下金济恒和云裕两人,气氛冷的要结冰了。
很快一桌好菜便送了上来,伙计们又送来了一坛清酿,一坛烈酒。
金济恒为自己倒上了烈酒,给云裕倒了一杯清酿。
云裕道了一声谢,两人碰了杯子,仰头喝下。
氛围冰冷,架势豪迈,大有一种生离死别,最后相聚一场的感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屋内冰冷的氛围也缓和许多。
“来,喝!”
金济恒醉了,醉的连酒都倒不进杯子里了。
“金公子,你醉了,过量伤身,今儿就到这吧!”
金济恒死死的攥着杯子不撒手。
“我没醉!没醉.............”
金济恒醉眼朦胧的看着云裕,痴然的说道“我清醒的很!我金济恒,幼年离开母国,成了大晟朝众多质子中的其中一个,对于母国,我只记得金国这两个字,其他的............其他的都不大记得了............”
质子离开母国,轻易再无法回去,就是得了恩典,回去之后是什么待遇也未可知!
“太后今儿早上问了我,问我可想回母国,我说不想!”
金济恒笑着问道“你猜猜为什么我不想回去?”
虽然金济恒得太后恩宠,但是云裕心里也明白,金济恒再受宠,终究是质子,没钱没势,没地位,没自由,他实际上连个乞丐都不如。
乞丐还能走南闯北的讨饭呢!
只要没有宫里人的点头,金济恒只能在京都呆着,那也去不得!若是宫里人心情不好,说不定还会降下一道圣旨来软禁他。
云裕想了想,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是不是舍不得那十多斤的免罪金牌?”
金济恒的醉眸变得有些无奈,他摇了摇头,伸手指向云裕。
“因为你!”
金济恒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到窗边,他把屋内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水亭楼被水泽环绕,过水风在入了夜后格外的冰凉。
窗户猛一开,冷风瞬间灌进屋内。
金济恒摇摇晃晃的站在窗口,四下逡巡,好似在找什么。
他醉的厉害,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看的让人心惊。
云裕慌忙上前扶住了他“金公子当心,掉下去可不得了!”
金济恒一扇窗户一扇窗户的看,终于脸上一喜,好似找到了什么。
他伸手一指,欢喜道“就是那儿!看到没!”
云裕好奇的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片漆黑..............
就是凝眸细看,也只能看到浓黑的夜雾,以及夜雾后隐隐绰绰的山峰棱角。
云裕嗯了一声,哄小孩似的说道“我看到了看到了,走,咱们回去坐着吧!”
金济恒拽着窗沿不撒手,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云裕温和说道“星星,月亮,都瞧着了,咱们走吧!”
金济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带着几分懵然醉意说道“你是不是当我傻!”
云裕“?”
金济恒道“我是有些上头,但不瞎!”
今儿夜色深重,莫说月亮了,连颗星星都没有。
金济恒甩开云裕,上前一步,将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口“我让你看的是.............”
眼看就要从窗子摔下去,云裕慌忙上前拉他,谁料金济恒脚下突然一转,绕过了云裕走到一边。
云裕脚下一个没收住,险些一头冲出窗户。
好险!
差一点他就掉下去了!
虽是有惊无险,但他的心仍是“砰砰砰”跳的厉害。
“你在看什么?”
见云裕扒拉在窗台上迟迟未动,金济恒好奇的凑了上来。
云裕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回头道“没什.........”
他这一回头,两张唇正好碰在了一起。
金济恒的醉意瞬间消散一些,目光变得有些微妙。
而云裕像是被火星子燎到了似的,猛然向后一躲。
但是,他身后只有一个窗台和三层楼的高度,以及冰凉摄骨的河水。
这一躲他险些摔了下去。
“金................”
金济恒突然贴上来,一手撑在窗框,一手捏着他的下巴,炙热的唇瓣猛然落下,清冽的酒香在他口中弥漫。
云裕心里跳的更厉害了,喉咙里也发出了受惊时的呜咽声。
金济恒把他困在怀里,这一刻他变得跟往日一样嚣张跋扈,而且醉酒后的他更加的肆无忌惮。
金济恒像是一头苏醒的野兽,对云裕强取豪夺,炙热的气息喷在云裕脸上,他的吻变得滚烫有力,呼吸声也逐渐急促起来...........
而云裕,从最初的惊慌变得意乱情迷起来.............
云裕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金公子..............”
“叫我旻泽。”
金济恒喘着粗气,声音沙哑魅惑“我的小字,是旻泽。”
“旻泽...............”
衣衫微敞,滚烫的吻渐渐下滑,他身上微微一颤,双手紧张的环住了金济恒的腰......................
“公子,点心!”
门倏然打开,门被打开了,福泰和伙计一脸惊愕的站在门口。
门开的瞬间云裕用力一推,金济恒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他本就醉酒,再这么一摔,直接昏了过去。
云裕拢了拢微乱的衣襟,系了系有些松垮的腰带,冷静镇定的说道“福泰,你家公子醉了,刚刚险些掉入水中,幸亏我及时拉了他一把,你赶紧带他回去吧!”
若不是云裕衣衫不整,嘴唇微肿,脖子上还有可疑的红晕,福泰就真的信了他的话。
“还愣着做什么!快带你家公子回去!”
福泰猛然反应过来,慌忙走进屋内。
完了完了,自己打扰了公子的好事,等明儿公子一醒,会不会气的要杀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