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工地
我匆匆在早餐铺买了个馒头喝一杯豆浆就急忙赶到东街。
还没赶到,我就看到阿豪那标志性的黄毛寸头。“去工地你考虑好了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没去过的人去了第一天好多都顶不住的”我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豪哥,没事。我吃得了苦”阿豪看到我一脸坚定,啥也没说就拿起他那个翻盖手机,熟练的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号码。
"老哥,是我,今天我要带个兄弟去...哎,好,我们这就过去。“阿豪挂了电话,就带我上了15路公交车。车速不快,但是不到十分钟车就停在一处
施工现场附近的站牌。阿豪从紧身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封好的蓝色牌子。在铁皮门口出示好了之后,阿豪就带着我径直走向一个
临时搭建好的集装箱房子。在路上,我看到一个个皮肤被晒的黝黑的中年男人扛着钢筋和红砖头。还有的腰上帮条安全绳就直接吊在没
装修好的楼房前。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黝黑的皮肤上是一道又一道沟壑,沟壑里被一道又一道的汗水填满,然后滑向他们深蓝色的施工服
。有个带着白色帽子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叼着一支烟四处指指点点。
阿豪一路上和那些工人熟络的打着招呼。”王叔,干得咋样了,要不要来支烟?“"你小子。不用了,干着活呢!”我突然有点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使得和我同龄的阿豪显得这么成熟。到了一处临时用集装箱搭建好的蓝色铁皮房子里,一个大风扇正在呼呼的赚着,
热辣的太阳光完全被铁皮房子挡住了,此刻显得小房间里有些黑暗,桌上零零星星的摆放着空的珠江啤酒罐。一个带着红色帽子的中年胖子
正在一脸认真的看着电脑显示器。阿豪说”叔,我们来了“”嗯,我刚刚看了,我们这最适合这位小伙子干的就是去给水泥打水吧。这是最
轻松的了,一天一百。怎么样啊小伙子?“要知道14年的100块钱也是很值钱了,14年的一碗面才6块钱。我一激动,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阿豪啥也没说,直接带我进一栋刚刚建好的楼里。阿豪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水管,“拿着这条水管,每层楼都要灌水,今天至少要灌四层楼。
”我看着好像挺简单,就直接拿过水管,当着阿豪的面就开始灌了起来。
阿豪点了点头,“就这样,下午六点之前把一楼到四楼灌了,下班就结工资。阿豪说吧,就径直离开了。而我就拿着水管开始干活,刚开始
我弄了有四十分钟左右,我一看,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卧槽,这tm半层都不到“此时,我提着水管的手臂已经开始酸了。但我好歹也是从
小镇上干活长大的,这点程度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挂在西方的天边,火红的光芒好像把云朵都燃烧了起来。我看了看诺基亚手机,此刻已是下午6点钟。我颤颤巍巍的
把手机塞回裤子里,慢慢的拿出一支煊赫门点上。火机在半空抖了又抖,我试了得有十次,才打的着。也不管脏不脏,一屁股就直接坐在四楼
的水泥地上,大口的喘气。腰部传来那种酸麻的感觉真是无法言喻,我此刻才真正明白,那些天天在工地上干活的中年人有多牛逼!
这种程度的劳累,那个带红帽子的还说这是最轻松的活了。
一路扶着水泥墙,走着没有扶手的楼梯。颤抖着双脚慢慢走向铁皮房子,阿豪早已在里面的一张椅子坐着了,他看到我这幅模样,不由得
会心一笑。这是只有经历过工地洗礼的人才能够懂得的感觉!那个红帽子早已不见了,阿豪递给我一张红色毛爷爷,就说一起去附近
的大排档里好好吃一顿。
进入一家名叫”胖哥大排档“的店里,我一屁股就坐在木制椅子上,点了一盘烧鸡和一盘羊肉,还有两瓶青岛啤酒。阿豪一口咬着鸡腿,
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待会带你小子去个好地方!“我俩狼吞虎咽的干完最后一口酒后,阿豪就搂着我的脖子,拉着我走上二楼的一个包间。
在门口看着只是一个小门,进去之后没想到空间还挺大!里面一群连工地上干活都没脱的一群人围城一圈。
阿豪带我走近了,我才看到。一群刚刚下工地的工人们居然在玩牌!
桌子上摆着的一堆黑色绿色甚至红色票子,刺激着人们的神经。每天拼死拼活的干才能拿到百来块钱的工人们,那里能够顶得住金钱的刺激。
大家就好像喝了兴奋剂一样,一个吼得比一个大声!
阿豪告诉我,他们玩的是炸金花。我没玩过扑克多少次,玩的最多的就是火车接龙。所以我根本看不懂他们到底拿到怎样的牌才能够如此
疯狂。我在意的是,他们被生活压榨的黝黑脸庞被刻上多少条沟壑。这些玩牌的人,又会是某某某的父亲,又会是哪个家庭的支柱。
此时我根本不知道,日后扑克会对我产生多大的影响。
看了一会,大概是阿豪觉得无聊了,就带着我走向后面的一张圆桌,依然是一群人围着。桌上摆了一个盘子一个碗还有几粒骰子。
这个我看出门道了,这就是看骰子点数大小。就这几粒小小的骰子,刺激着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大吼。在工地干活时,我
都没见过他们的这种狂热的眼神。就好像千辛万苦走出地狱的人们,感受到活着的气息所流露出来的眼神。
我想,此时他们这些被生活压榨得不成样子的工人,在这个地方获得了短暂的活着的机会。
我明白了,生存和生活,是两个概念!
在这个工地和工地傍边,我总算是理解了父亲的无奈与艰辛。这再次刺激着我,要努力读书,将来拜托这种靠着体力
才能够生存的日子。
阿豪没有在意发呆的我,在一旁倒是兴致勃勃的看着。甚至时不时的向桌子上扔出一张五块钱,十块钱。阿豪仿佛
融入了周围的人群,一个又一个眼神狂热的看着那几粒小小的骰子。然后从别人手中夺过别人的血汗钱。
没错,我用的是剥夺这个词语。直到今天,经历过无数场面的我,依旧认为,赌博,不过是给予了一个从别人手中剥夺
过金钱的借口。有些人,不管怀抱着多大的希望,在赌桌上永远是失败者。不管过程怎样,所有赌徒都只有一个相同的
结局,输!!
17岁的我还是涉世未深,只是紧紧攥着刚刚请阿豪吃饭还剩下的七十块钱。无悲无喜的看着一张又一张陌生而黝黑
的面孔,或是惊喜,或是失望。有的人喜滋滋的离开了,有的人则是叼着廉价的5.5的红梅烟一脸颓废的离开。
我就这么看着阿豪和他们玩了大概半个小时,好像小赚十多块钱然后阿豪就带着我开溜了。离开了吵闹的人群,
在冷寂的公交车站牌边,无聊的等着公交车。此刻早已华灯初上,无数人家为黑夜贡献了点点光芒。我摇望着万家灯火,
多么渴望,我也可以拥有一个小房间,也为这个黑夜点亮起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