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会说点什么,书俊更紧地握住若叶的手,也停住脚步,做好了心理准备。三人默默对峙,谁都不愿先说话。仿佛谁动口说话,谁就输了。
伫立半晌,以廷重新迈开步子。走不出几步,他像想起了什么。目光对着书俊,连讽带刺地说:“知道吃鱼,最麻烦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书俊假装示弱,“谦逊”有礼地问。
“不是鱼刺卡在了喉咙里,而是必须将鱼刺吐出来,却吐不出来。”以廷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
他的一席话,提醒了若叶。她想起,书俊酒店被封的事。她让人调查张熠,不知查到没有。
看他伪装得老练成熟的样子,书俊忍不住想笑。他挑挑眉头,不以为然地笑道:“哦,是这样啊?不好意思,我最喜欢吃鱼,尤其喜欢吃小鱼。而且,从不吐刺。”
本想讽刺挖苦他一番,顺便给他以警告。却被他不紧不慢的回答,驳斥得无还嘴之力。丝毫没占据上风。
淡淡扫他一眼,若叶欲言又止,拉起书俊的手,越过他身边,往前走了。
才走几步,忽听以廷大声说:“等一下!”
条件反射地回头,若叶与他冷淡的目光相遇。
“给!”他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项链上,挂着两只明晃晃的钻戒。钻戒在空气的流动中,互相碰撞,发出“铛铛”的金石之声。
那正是他向她求婚,她还回去的戒指。
一个清洁工从他身旁经过,他将项链扔进垃圾桶里。“砰”的一声,项链埋没在一堆易拉罐、废纸中。若叶才知,他在和清洁工说话。
清洁工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从垃圾桶里,拣出项链。
牵动嘴角笑笑,书俊握住若叶的手,大踏步地往外走。
走出机场,万丽已等在门口。H国方面已得知书俊“抢”到滨海市的那块土地,上下欢呼,已隔空举行了庆功宴。不苟言笑的她,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唯有若叶不知情,她还在思考以廷的话,觉得有必要搞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下一步会怎么做。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是云秋姐。
一接通电话,她就哭丧着脸说:“若叶,不好了!崔鸿伟死了!”
“啊?你说什么?谁死了?”若叶不由抬高了声音,书俊和万丽都侧着耳朵倾听。
“崔鸿伟?怎么可能?他为什么会死?怎么死的?”
“估计是,他兜里的钱用完了,去抢别人的钱。然后,被当做坏人打死了!警察还在调查中……”她哭着说,“怎么办啊?小姨知道了,会杀了我们。”
不知该说什么好,若叶哆嗦着,嘴唇发抖。“怎么可能?他真的死了?会不会搞错了?你看到尸体了吗?确定是他?”
“千真万确,绝对是他。已经做DNA鉴定了。”云秋声音低沉,喉咙哽咽。
若叶的脑里像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早知道!如果有“早知道”,该多好!一向自以为是的她,终于在自己构筑的“城墙”中崩塌了。
“姑姑们说得对,我就是个冷血动物!自以为铁面无私,自以为坚持正义。其实,就是无情!”她抓住头皮,狠狠地敲击着脑袋。心口像堵上了烙铁,辣!痛!呼吸困难!
坐她旁侧的书俊,紧紧搂着她,试图给她以力量和安慰。但是,没用。她抖得更厉害了。
“后天下午火化。明天下午,我们去看他吧。”云秋已泣不成声了。
这种时候,她必须承担责任。于是,她对云秋说:“小姑们若是问起,你就说,都是我的主意。与你无关。”
从晚上开始,天就下起了雨。本已度过隆冬,进入初春的天气,又转冷了。风吹动着枯树枝,猎猎作响。
火葬场周围,弥漫着肃杀冷寂的气氛。
云秋早已候在门口。她手捧一束菊花,穿着黑衣黑裤,更增加了凄凉之感。不断有吊唁的人来,又有吊唁的人走。
“我们可能真的错了。比起是否成才,还是生命更重要。”云秋反省自己。
拍拍她的肩,若叶安慰她。“或许,该发生的事,终究会发生,不是这次,就是下回。只是碰巧,被我们遇到了。错不在我们的管教,而在于,明知有错,他仍不知悔改。”
这些安慰的话,连她自己都没说服,自然也劝服不了云秋。“你说,他那样,该管还是不该管?再不管,他也要废了。不过,这事发生了,小姨就不会这么想了。”
从始至终,书俊陪在若叶身边。他专注地听她俩说话,认为说得对时,也点头附和。
正说话间,走进两人。若叶抬头,见小姑和小姑父走了进来。他们脸色苍白,形容枯槁。手上脚上都戴着镣铐,旁边跟着两名警察。
一见若叶,小姑挣脱警察,猛冲过来,举起戴着手铐的手,狠狠砸向若叶脑门。
晓莉的手因为束缚着,应是没甚力度。但那铁的镣铐,砸在头上,不破皮,也要见血!
闪电般地,书俊迅疾将若叶护在腋下,铁链正砸在他背上。他穿着藏青高领衬衫,加了个黑色羽绒背心,外套一件深蓝大衣。
顾不得疼痛,他横在若叶和晓莉之间,防备她再次袭击。
“谁让你来的?滚!滚——!”小姑歇斯底里地吼道。转身看到云秋,又指着她,一并骂道,“还有你!是你们,杀死了鸿伟!我要杀了你们!我的儿子啊!”
小姑父也冷冷地说:“你们走吧!别猫哭耗子,假慈悲!”
将手中的菊花放在灵堂旁,云秋悄悄拉着若叶衣角,小声说:“要不,我们走吧。”
“陈若叶,你TMD不得好死!”小姑已被警察控制,仍拉着嗓门,在背后大喊,“你等着!我要杀了你!”
走出火葬场,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书俊搂着若叶的肩,为她撑着伞。云秋跟在他俩身后,感叹道:“我就说吧,小姨终究会怪我们。唉!别人的孩子,管、不管,都不好。”
“都怪我!”若叶望望天,还想说话,电话又响了。
几天前,她找人调查张熠,别人回话了。偏偏是这时打来,若叶懒懒地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