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志光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一个可怕的陷阱。
古志光努力保持着平静,对那几个警察说:“这是载脏陷害,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是警察。”
古志光最后那五个字,让几个警察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古志光趁机说:“我口袋里有证件,不信你们可以看一下。”
警察们查看了古志光的证件,表情缓和了一点,为首的警察对古志光说:“抱歉,我们在执行公务,暂时还不能给你打开手铐,相信你能理解。”
古志光点头:“我明白!”
这些警察是接到新海市110指挥中心的指令,赶过来的辖区派出所民警,他们保护好现场后,向市公安局刑警队汇报了情况,并请求支援。
半个小时后,刑警队长石达林带队匆匆赶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怪怪地看了古志光一眼,就开始带领技侦人员对现场进行勘察。
随着勘察工作的逐步深入,他的表情越来越严峻。
古志光为了活跃气氛,开玩笑说:“石队,你吓着我了!”
“不,是你吓到我了!”古志光是石达林的手下,他向站在他身边的文明挥挥手,“带走!有什么事回到局里再交待。”
“师傅,得罪了。”文明押着古志光离开。
文明刚进警队的时候,协助古志光破了不少案子,而古志光也把自己的办案经验顷囊相授,亳不保留地对他业务上的指导,让他佷快成长为优秀的人民警察,而师傅更是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因此,他既感激师傅,又崇拜师傅。但是万万没想到,今天他居然亲手抓了自己崇拜的人!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在被一路押进公安局的过程中,古志光遇到了不少同事,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内容:震惊、疑惑、不解、茫然……
虽然碍于纪律,大家都不方便直接向古志光询问,但他们的表情中,分明都流露出关切,这无疑是古志光平时为人的最好证明。
这让文明的心里多少好受一点。
古志光坐在刑警队审讯室里,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他对这里太熟悉了,但这次充当的角色,却是完全陌生的,从警察变成了犯罪嫌疑人,从好人变成坏人,这种心理落差,谁受得了?
趁着审讯室没人,古志光把今天遭遇的一切,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依然有种迷雾重重的感觉。是谁精心给自己挖下了这个陷阱?他怎么知道自己会去刁开红家找她?难道这个人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古志光突然莫名地打了个寒噤,一双忧郁的眼睛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时候,审讯室的门开了,石达林迈步走进来,文明跟在他后面。
石达林并没有坐到审讯室桌子后面,而是劲直走到古志光面前,两人相对而立,注视着对方。而文明则老老实实坐下来,翻开笔记本准备做笔录。
当队长时间久了,石达林早就修练得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语气中透出一种痛心疾首的味道:“老哥,你……你太冲动了,你做出那种事,让我怎么救你?”
古志光愣了一下,质问他:“连你也相信我会杀人?”
石达林苦笑着:“我倒希望是假的,但是铁证如山,我不信行吗?”
古志光问:“什么铁证?”
石达林说:“第一你是在命案现场被抓的,第二经过勘察后可以确认,现场只有两个人的脚印,一个是被害人刁开红的,另一个是你的。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难道凶手是飞进来的?能脚不沾地的把人杀了?”
这提醒了古志光:“这不是没有可能。比如用机关术杀人,凶手就躲在门外,用弓弦或机簧把水果刀弹射进室内,把人干掉?”
石达林气极反笑:“拜托,老哥,这是发生在现实中的凶杀案,不是推理小说的内容,何况门窗无损,室外也没有发现第三者的脚印,就算这种杀人方式成立,在这个案子中也被排除了。还有,你也看到了,刁开红不是背部被刺,而是腹部中刀,一击致命。她既不瞎又不傻,至少有两三米的距离,有人向她发射水果刀,她会发现不了?会站着不动,给凶手当活靶子?你觉得可能吗?”
古志光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石达林的话滴水不露,无懈可击,可是他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这种方法,凶手能有什么办法不留足迹地杀人嫁祸。
但是,古志光必竟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沉默了半天,终于反驳他:“怎么不可能?凶手可以面对面击杀,然后处理现场!这种高智商的罪犯,不管是在电影里,还是在现实生活中都存在!我肯定是被这种高级杀手陷害的!”
石达林同情地看了古志光一眼:“你返回到案发现场用了多少时间?”
“15分钟。”
“你认为这么短时间会消灭一切不利于他的证据吗?”
“一切皆有可能!”
“好吧,就算他有这种本事,但他绝对没有本事分辩出哪个脚印是他的,哪个是刁开红的,哪个是你的,除非他不是人,是神。那么问题来了,你相信有神吗?”
古志光再一次被问住了,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古志光和石达林并肩作战多年,彼此之间无条件信任,现在连石达林都陷入了那个骗局,不再相信自己,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也就可想而知。不行,必须扳回这种被动的局面!古志光盯着石达林,打感情牌:“我们相交几十年,我想知道,你对我的看法。”
石达林不假思索地说:“你比我大三岁,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兄长,甚至有时候会把你当榜样,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尽职尽责的警察!”
“谢谢。尽职尽责不敢说,但我一直坚守着职业的底线,你认为我这个警察会知法犯法,干出杀人害命的勾当吗?”
“不会!”
“我去找刁开红只是出于工作的需要,跟她完全没有私仇,你认为我有杀人的动机吗?”
“这个可以有!”石达林亳不犹豫地说,递给古志光一支烟,“你等了十年,忍了十年,想在退休前把案子结了,所以……”
古志光反唇相讥:“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用非法手段审问?”
卧槽,他崇拜的两个前辈,居然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文明不敢确定这句话要不要写,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这个要写下来吗?”
石达林白了他一眼,暴粗口:“写个屁!你想让我的竞争对手抓住我的把柄,把我拉下马送进监狱吗?”
古志光说得没错,15年前他们抓到一个杀妻嫌疑人,刚开始这个家伙死活不承认杀妻,后来石达林不知用什么手段,反正这个家伙扛不住招了,并且被判了死刑。
但是,后来各种蜘丝马迹表明,这可能是冤案,而死者家属一直在上访想翻案。那一天会到来吗?天知道,也许连天也不知道。
凭良心说,追查真相是警察的天职,因为冤案往小了说是警察的失职,往大了说是警察草菅人命,是警察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
同流合污,古志光最多行政处罚,而石达林丢官不说,可能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这是石达林的心病,古志光捅到了他的痛处,他也不客气:“不,不是我以为,而是事实!不是吗?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能告诉我吗?”
古志光愣住了,过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这……这个是她抓的。”
石达林有点得意:“这不就对上号了?你刑讯逼供,刁开红很不爽,和你打了起来。”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吧?”古志光怪里怪气,猛吸了一口烟,“编,你接着编!”
文明抬头问:“石队,这个要写吗?”
石达林又暴粗口:“写个毛线!你想让你师傅死吗?”
古志光丢掉烟头:“写!怎么不写?反正又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不是由你说了算,而是由证据说了算。”石达林转过身来到桌前坐下,颇有审问犯人的范儿,“换了一般女人,面对拳脚白刃相加,恐怕早就吓得半死了。可惜刁开红偏偏人小胆子大,她非但没有被你吓住,反而和你单挑,近身肉搏,对你又抓又咬,这是女人打架常用招式。就这样,你的脸上和胳膊上,都留下了被她抓咬的伤痕,她的指甲缝里和囗腔里,都留下了你的皮肤纤维组织,这起凶杀案,也因此又多了铁证……”
古志光仰天惨笑,直笑得石达林心里发毛才停下来,才打断他的话,怒气冲冲地说:“接下来,是不是该我主动交待了,激烈的厮杀彻底地激怒了我,我把那把用来威胁她的水果刀,狠狠地插入了她的小腹……”
石达林长叹一声:“你终于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