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天,任卫东照例上早班。
这段时间赵兴旺安排,他除了技术管理就是抓文明生产工作,主要是几个方面:
一是安全设施除锈刷漆,包括两个下山的绞车、人行车、“一坡三挡”、保安门、挡车棍等;二是对两条下山顶板、两帮多余的铁丝、绳匹子剪除;三是两个迎头施工牌板重新换成新的;四是施工地点工具箱除锈刷漆;五是临时物料存放处,全部挂牌管理;六是管辖范围内巷道底板要全部整平,不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七是风筒除尘清理、编号。这些都是任卫东管理范围,具体由姜开昌实施,他则对质量和进度监督管理,十天内基本达成雏形,半月之内达到要求。
一时间,两条下山油漆味浓浓,这让本来就对污浊空气敏感的任卫东,只要下井一闻到油漆味,第一个反应就是喷嚏连连。
换工作服、领矿灯、自救器,机电班长杨运通看到任卫东过来,打招呼道:“任技,早班啊。”
任卫东道:“杨班长,你早班我也是,只不过你是长期我却是短期的。”
“这个班长,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天天早上六点下井,井下一班闲不住。上来井不是领这就是领那,还要开会,下午六点以前很少回家......”杨运通满脸不高兴地埋怨着,却被一个台阶拌了一个趔趄,气得他照准它就是一脚:“你也欺负人!”
“这就是只顾牢骚,不看脚下的报应。小心摔倒。”任卫东赶快上前去扶,善意提醒道。
“摔倒才好呢,还能歇几天。”杨运通一脸蜡黄。
“孩子上初中了,一天也没有管过,更不用说辅导学习了,实际上我也辅导不了。一天天的,累死了。”坐上人行车,杨运通仍然埋怨不停。
“这么累啊!我在采煤工区的时候,大体知道机电班长这个活不易干,具体怎么不易就不知道了。”任卫东同情道。
杨运通诉苦道:“回采机电是相对静止的,设备不多,工作量也不大,基本上是一劳永逸。掘进上就很多了,这些不用我说,回采掘进你都干了,从技术角度你比我懂。掘进上风水管、轨道、扒装机、风机都是自己领,自己安装,自己撤出。就说风水管吧,隔不几天就延长一次,这些管子都是我们一根根的人工扛进迎头。”说着拉开上衣领子,指着肩头:“任技,你看看,昨天扛管子压得肩膀,现在红印子还没有下去呢。这些谁干啊,是机电大班这几个人,既不能影响正常掘进,还在掘进空闲时间里干。”
这番言语,任卫东表示理解:“以前只知道回采面上、掘进头上工人干活不易,现在才知道掘进头机电工也属于不易范围啊。”
“你说,这个袁韧旺,真是他妈的吃饱没事干了,搞他娘的什么治理啊!还不如给工人多发点钱呢。平常机电上的活就忙不完了,哪有功夫忙这个啊!”杨运通语气有些变调。
“这些话,昨天工区碰头会上怎么不说啊?”这话有点下道,被别人听见那还了得,任卫东挖苦道。
杨运通笑笑,头一摇:“可别开玩笑了!那个场合谁敢说,不让区长吃了也要给训死!也就是对你发发牢骚,有什么法子呢。谁让咱是干活的命啊!”
下来人行车,进入大巷。任卫东向北,杨运通向南,各自忙去了。
来到皮带下山,看到巷道清徐徐的,任卫东就知道这是洒完水才打扫的卫生。
昨天下午碰头会上,任卫东提了个建议,那就是清洁卫生程序,先洒水,等巷道稍干后再打扫卫生,然后用面纱擦拭设备、电缆、工具箱或者其他部件上的粉尘,这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重复劳动,提高效率。赵兴旺点头赞许,要求值班人员在班前会上强调强调。
电瓶车司机吕卫良和滑头工朱立业正在上车场打扫人行道卫生,看到任卫东过来,吕卫良停下手中的活计道:“任技,早班啊。”
任卫东回道:“吕师傅,忙着呢。”
在一旁的朱立业笑道:“老吕老吕,一条干活的泼驴。驴不拉磨,还能干嘛?他就不能闲着。”
这两个人是老伙计老搭档,彼此经常开玩笑,吕卫良也不生气,回敬道:“你这头懒猪,不只会吃,一张破嘴还那么滑溜。”
任卫东笑了笑:“夜班的人都走了吗?”
吕卫良答道:“上来的差不多了,还有班长、验收员几个人。现在就去迎头吗?如果去迎头,现在就松车。”
任卫东道:“晚不了。等松车拉他们的时候,坐车就行。”
朱立业扫着地嘴一歪:“也是。迎头里在准备,现在下去也没事。任技,你说这个袁矿长弄得哪门子道道,煤矿就是出煤的,搞什么这达标那治理的,简直就是瞎胡闹。”
吕卫良边干活边反驳道:“你这个猪头,说这话就是想偷懒。吃饱不干活才是你的本能,和你老祖宗一样,只知道吃,只知道睡,就是不想干活。”
朱立业不理吕卫良的话茬,只道:“一个矿长,不抓安全,不管产量,不问进尺,平常也很少下井。只要下井就戴着崭新的白手套,摸摸这里摸摸那里。你说,井下不是宾馆,不是开会的礼堂,弄得干干净净的有什么鸟用!这不是蛤蟆长毛另一样吗?摸就摸呗,有一点灰尘就罚款,这算什么鸟事!”
吕卫良道:“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一个大矿长想干嘛就干嘛。一个小工人,你说你闲得蛋疼,瞎操哪门子的闲心啊?”
朱立业好像上瘾似的,继续道:“运动会开幕式,礼仪人员入场戴白手套。升国旗,旗手、礼兵戴白手套。道路交通岗,交警戴白手套。这些都是工作需要。这个矿长下井戴白手套,是什么需要啊?”
吕卫良替他答道:“这是心理需要。我是矿长,就高你一等,在这黑黑的世界里,就是出煤而不染。你染,我就罚你。”
此话一出,引得任卫东、朱立业哈哈大笑。
任卫东微笑着伸出大拇指:“吕师傅。高人。高手在民间!”
朱立业笑道:“雄鸡一叫天下白,老驴一叫震四方。”
正说笑着,躲避所里传来打点声。
朱立业丢下扫帚道:“是夜班的,他们要上井了。”
人行车就在上滑头以下,随时可以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