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油郎竟然娶得花魁娘,放到现在可真是屌丝逆袭了。
《醒世恒言》中有这样一个故事,书生将它白话了,说给列位听听:
话说:北宋钦宗靖康元年,金人南下,包围了东京汴梁。幸亏宰相李纲力挽狂澜,亲自上城指挥作战,几次打退了金军,这才保住大宋江山不灭。谁知那宋钦宗也是个昏庸无道的,金军刚退,便将李纲罢官,远远地发配了。半年之后,金军卷土重来,攻破了汴梁城,徽宗、钦宗都做了俘虏,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耻”。
单说这汴梁城外安乐村中,住着一家人,男的姓莘,名善,老婆阮氏。夫妻两口开了个杂货铺,也卖米面,也卖茶酒油盐,日子本来颇过得去。只是一直到四十岁上,没有儿子,就得了一个女儿,小名叫瑶琴。
瑶琴从小就长得清秀好看,更兼聪明伶俐,凡是所教的,一学就会。七岁时送去村学读书,日诵千言;十岁时就能吟诗作赋;到了十二岁,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莘善因为自家无子,所以欣喜之余,也想给瑶琴招赘个女婿,将来好养老的。可瑶琴灵巧多能,一般的男人哪里配得上?所以求亲的人虽多,但都没有答允。恰逢金军攻破了汴梁,好一阵烧杀抢掠。城外的百姓,一个个扶老携幼,弃家逃命。真个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
莘善与阮氏,并十二岁的瑶琴,也无奈弃了田产家业,一样的逃难。正行间,有那打败了的残兵,见百姓大多背着包袱,便假作金军,抢掠一番。苦了百姓,被唬得乱哄哄一团,落荒流窜,相互之间也顾不得了。
众乱之中,瑶琴跌了一跤,再起来时,不见了父母。她也不敢声张,只在路旁的坟地里挨了一宿,等到天明出来看时,但见满目风沙,尸横遍野。昨天一同逃难的,现在也都不知去向了。瑶琴思念父母,痛哭不已。想要寻找,又不知路径,只好一路往南,走一步,哭一步,好歹走了二里路,却是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了。望见前面有一间土房,心想或者有人,可以讨一碗热汤喝。谁知那土房里的人也都逃难去了,只留下这破败的空屋子。瑶琴半蹲在墙下,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忽然有个男人道:“什么人在这里哭泣?”
瑶琴抬头看时,却是个认识的。这人姓卜,叫卜乔,原是莘善家邻居,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干正经行业。如今也被官兵冲散了,独行至此。如今在患难之际,举目无亲,瑶琴见了个相识的,就好像见了亲人似的,赶忙抹了一把眼泪,起身道:“卜大叔,你可曾见过我的父母?”
卜乔暗道:“昨天被官军抢走了包袱,正没盘缠。这小妮子模样清秀,该着我吃这碗饭,不如扯个谎,哄骗了她去,奇货可居。”想到这里,卜乔便道:“你爹妈寻不见你,正着急呢。他们往前面去了,吩咐我说,但见了你,千万要送来。”
瑶琴虽然聪明,但此时已经乱了方寸,哪里能辨什么真假。听了卜乔的话,全然不疑,就跟着他走了。
卜乔将自己的干粮,分一些给瑶琴,吩咐道:“你爹妈走的急,若路上不能相遇,估计要到建康府才得寻见。一路之上,为了行走方便,我叫你作女儿,你叫我作爹。不然,叫人知道,还说我拐带迷失子女。”瑶琴没有主意,只好答应。于是陆路同行,水路同舟,都以父女相称。
好容易来到建康府,却又听说金兀术引兵渡江,建康府也不得安宁。此时康王泥马渡江,已经在杭州即位,改名临安。卜乔又带着瑶琴往南,便投临安而来。
也是难为了卜乔,从汴梁到临安,其间三千多里地,带着瑶琴,晓行夜宿。原本还有些散碎的银子,如今也已经告罄,只剩下瑶琴一个活货,打算出手。他寻着西湖边的一个门户人家(古代妓院的别称),把瑶琴带去,看货还钱。那店主王九妈看了瑶琴模样,心中喜欢,问道:“这女孩是你什么人?”
卜乔道:“是我亲生女儿,从汴梁逃难至此,无奈落入你门户人家。你不要打骂,只好好教养,她一定顺从。”
于是九妈便支付了五十两足银与卜乔,买下瑶琴。卜乔临走又对瑶琴道:“这是我至亲,你权且在她家里住几天,待我寻着你爹妈,再来接你。”瑶琴不知是谎,便在九妈家欣然住下了。
九妈给瑶琴热汤洗了,又换了身新鲜的衣裳,藏在后院里,终日好茶好饭款待着。瑶琴住了几日,见卜乔没有回信,又想念爹娘,心中不是滋味,常以泪洗面。
九妈见了道:“我的女儿,你是怎么了?”
瑶琴便问九妈道:“怎么不见卜大叔来看我?”
九妈道:“哪个卜大叔?”
瑶琴道:“就是带我来到你家的那个卜大叔。”
九妈奇道:“他说是你亲爹。”
瑶琴道:“他姓卜,我姓莘,怎么是我亲爹?”于是把从汴梁逃难,与爹娘失散,路上遇到卜乔,引到临安,以及卜乔怎么哄她的话,详细和九妈说了。
九妈道:“原来如此。我也不瞒你说,那姓卜的把你卖在我家里,拿了纹银五十两去了。我们是门户人家,靠着粉头卖肉生活,家中虽有三四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出色的。看你生的俊俏模样,把你当个亲生女儿相待,往后长大了,包你好吃好穿,一生享福。”
瑶琴一听,这才知道被卜乔骗了,发声大哭了一场,九妈赶紧解劝,没奈何,也只得认命了。
从此,九妈给瑶琴改了名,叫王美,一家都称她作“美娘”。也是美娘天生聪颖,教她吹弹歌舞,无不尽善尽美。又过两年,一发娇艳起来,临安城中,那些富豪公子,有仰慕其容貌的,都备着厚礼求见;也有些清高的才子,爱她诗词文章,也肯花银子,求诗求字。一时间,弄出天大的名声来,竟成了西湖边的花魁娘子。
要知这花魁娘子与卖油郎又是怎样一段姻缘,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