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冬文自己也不太相信,有生之年,他还能有体会一灵魂出窍的机会。
刚醒来那一会儿,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跟个塑料袋一样。整个身体半隐形着,轻轻一蹬,还能飞起来,就跟个水母似的。
还挺好玩儿。
当他发现自己在一点点消散时,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被抽走,渐渐流失了。
灵体越来越弱,那股感觉反而愈发强烈了。
在东边。
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妈的,老子还真TM别无选择了是吧!?
但是预感告诉他,他必须去找到那个吸引他的东西,否则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魂飞魄散”。
他拖着一点点消散的灵体,忍着那股被抽走的疼痛感,用着当下能用的最快的速度,向东边飞去。每靠近一米,那种被吸干的感觉就会少去一分,不仅如此,似乎还有一丝回涨的趋势。
那股“魂飞魄散”的危机感消失后,晏冬文大喜。
他不是贪,他只是有点好奇。
能让他减缓消散速度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奇珍异宝,说不定,还能让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他找到了一块小区,环境还不错,绿化搞得挺好 。
小区里楼房的外貌都还像新的,应该才建一两年左右。
小公园,小树林,伏茶点都有。
唯一美中不足的,应该是交通问题了。
晏冬文以前盘下过几栋楼房,对楼房建设这一方面也颇有些了解。
像这种小区,大多是一些长辈养老养生的地方。
布局不是中心分散的。左右分开,西多东少。
东边反而比较安静。
偶尔有几只鸟在树枝上叫唤一两声,也不至于闹得人心烦。
哟,还放在最东边。
晏冬文飞过去,最终到了最东边的一栋房子。
东边果然是安静,一路下来,晏冬文也没见到几个人。
他断然停在了叶阳家的窗外。
他没想直接闯进去,毕竟私闯民宅是犯法的吧?
他虽然算不上是个好公民,混蛋事多少做过一点……但守法这种事情,多少,还是能维持……一点的。
不过晏冬文又转念一想,私闯民宅这条规定是给人定下的,自己现在又不是人……不算……晏冬文顿了顿,重新梳理了一下语言,暂时不需要遵守给人定下的规矩。
跟何况,他只是去看看,又不偷不抢的……大概。
毕竟是为了救自己,从某种程度来说,算是自救,大不了等他重回肉体后再补偿人家点损失。
不就是个玉啊石啊什么的,还有他晏冬文买不到的东西?
晏冬文一点点的靠近那个冲他发光的光源,将头探进了窗户,他原以为那光源只是块玉石什么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大活人”!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马上就不是“大活人”了。
叶阳跌坐在角落,身上全是血迹,校裤被蹭破几一道口子,白色的衬衫上撒下了几点暗淡的红色,像一朵朵红色的梅花印在上面,格外醒目。
伴随着叶阳的呼吸减弱,他身上的光芒渐渐淡了,越来越淡,光芒越来越小。
晏冬文一想到如果光芒消失了,自己过不了多久也会消散。
这个人,不能死!
可是晏冬文看着倒在地上的叶阳,不知怎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生疼。
他离开房间,楼下大门处刚好有个贵妇打扮的中年女人经过。手上不是戴着花哨的首饰,就是提着名牌包包。
晏冬文飘到她们面前喊道:“你好,麻烦打一下120,6楼有人受了重伤!”
“喂!我说6楼……”晏冬文正要说话,却被打断了。
“哎李姐,你有没有感觉突然有冷?”其中一个穿着皮草女人打了个寒战道。
“哼,你这是哪的话啊,我们当中就数你皮草穿的最厚实,哪来的冷?”被她称作李姐的女人阴阳怪气冷哼一句。
穿皮草的女人听了这句,有点自豪的道:“哎呦,瞧你说的。还不是我家那个臭小子孝顺,前几天S市温度骤降,他担心我冷着了,特地给我从丹麦空运来了几套貂皮大衣。其中一件紫貂大衣,那色泽,别提多好看了,改天我穿出来给你们看看。”
“是~你有个一个孝顺儿子。不像我家那个,天天在外面鬼混。快过年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他这个妈。”女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就你会炫,几件破貂就得意成那样,也不知道是不是高仿的。”
“貂你妈啊!我说有人在6楼——”
这次是晏冬文住口了,这些人听不见自己说话,他再怎么吼叫,也没有人会理他。
晏冬文有些气恼,但他无可奈何,他似乎是被隔绝在这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人看见他。
今天之内,也不会有人发现叶阳死在那栋房子里。
除了想救他却没有任何办法的晏冬文自己……
晏冬文飘回到叶阳身边,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抚过叶阳苍白的脸颊。
这张脸对于他而言,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倒在地上的人没有回应,就那么安静地靠在墙角边上。
那点光芒,像是风年残烛,散发着一点点微弱的光芒,仿佛只要有一点风吹过,就会立马消散。
“……算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晏冬文坐在他的旁边,两人像是靠在一起。
但是心里却都凉了半截。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阳在自己面前死去,那点光芒,他除了靠在他身边,采着那最后一点光芒修补自己消散的灵魂,只能干看着。
原来爱莫能助是这种感觉啊……
难道我晏冬文这辈子就必须要以这种方式结束吗?
晏冬文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慢慢的靠在叶阳身旁,抬头看着窗外。
风起过,吹得窗帘微微掀起,它飘啊飘,似乎在轻抚少年的脸颊。
一点点阳光透过薄薄的乌云,温柔的穿过窗帘,映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闭上眼睛十分安静。
晏冬文闭上眼,享受着这午后最后的时光,再过一会儿,自己和旁边的叶阳,可就要离开了……
忽然,什么念头从他的脑内闪过。
“化出实体。”一个声音响起。
“什么?”晏冬文猛然睁开眼睛,环顾室内。
没有其他人了。
“化出实体。”还是那句话。
不知道是谁在跟自己讲话。
没听过的声音,粗重且低沉,反倒像是刻意发出的。
“你是谁?”
他让自己化出实体?
怎么化?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将意念集中在一起,自然就行了。后面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什么?怎么将意念集中在一起?
那个声音不再说话了。
晏冬文深思了:“将意念集中在一起,化出实体……”
他试着去做了,用什么东西,从四肢顺着自己的筋脉,缓缓流向胸口下方。是他在化为灵体这期间,鲜少的温暖。
那细丝缠在一起,渐渐从弹珠大小变到乒乓球一般大。
直至那样,便无再大变化了。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
他试着触碰着墙壁,指间感受到一丝冰凉。
碰到了!
他化出实体了!
晏冬文正欣喜,突然胸口一痛,险些倒在叶阳身上。
!!!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化为实体了吗!?
为什么胸口还会那么痛?!
难道还有时间限制?
正想着,那股感觉又出现了,胸口像被一把剑刺中,疼的他咬紧了牙关,额头上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让他忍不住想爆脏话。
但现在不是时候。
他强忍着疼痛,转身拿起桌子上的座机电话,用颤抖的手指摁着一串数字。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再出汗。
他摁着这11个数字的时间,在他眼里被无限拉长。但他不能等了,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晏冬文估计了一下,自己大概还有一分钟的时间。
“接啊,快接啊!”晏冬文对着久久未接的电话,心急如焚。
三声铃声后,对面终于接了。
“您好,xx集团助理办公室。”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来。
“乌子,是我!”晏冬文对电话里讲到。
“……晏总!?”
男人语气有点惊讶,他又看了看号码,这明明不是晏冬文办公室的专用电话。
乌子是自己当年自创的名字,除了自己和晏冬文,这世上没有人会知道!
晏冬文出事了!?
“乌子,我临时有事要出国一趟,公司你看着点,这段时间不要进入我的办公室。”
“好,晏总……”
“还有,帮我打一通120,S市陆城区,xx大街,xx小区x幢602,中途费用全部由公司报销!快!”晏冬文没等助理说完,连忙接着下一句,他看着墙上的钟表,秒针在一点一点转动,似乎那种疼痛感是秒针的转动造成的。更恐怖的是那股轻飘飘的感觉又来了!
“……是!”
晏冬文受伤了?
他明明中午才去办公室睡午觉,怎么突然就出国了?
被人群殴?囚禁?
不对,人家还给自己打着电话呢。
“晏总……”助理还想问清楚情况。
对面已经挂断了
“嘟嘟……”
“喂,喂?挂了!”助理放下电话,神色凝重地看着电话。
……他真遇上事了?!
助理连忙拨打了120,报了地址,然后锁上了总裁的办公室。
晏冬文还未放下话筒,话筒直接穿透了手心。
晏冬文在心了庆幸,好在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了。
他虚脱的看着叶阳,身体的变得越来越透明。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更何况,自己的命都搭在他身上了。
算了,赌上一把。
晏冬文在叶阳面前盘腿坐下,按照之前的方法,凝聚了那些丝线。
刚才过后,他便有所察觉,这些从他肢体各处游走的丝线,似乎就是让他化作实体的东西。
是灵魂吗?
……既然可以用它来助自己化出实体,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用在别人身上?
……
晏冬文并未像第一次一样凝聚牢实,在最后一次,他停住了。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便赌上一把,哪怕把命搭你身上,也是老子活该!
晏冬文狠了狠心,将那一颗还未成型的珠子,从中挑出一瓣,竟活生生将它剥离整颗珠子!
“咳……呃!”
晏冬文已经预料到了该有的疼痛,但这种抽离的痛感还是远远超过了他的预估值。
就像用一把刀,将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割去。
一把锋利的刃就算了,可偏偏这是一把钝刀。
一点点将那块肉割去,时间每过去一秒,深度就加深一厘米。
“呃啊啊啊啊……我艹!!”晏冬文忍着痛,要紧牙关,皱紧眉头,直接想暴捶墙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瓣珠子终于被取了出来。
晏冬文忍着痛,将他取出来,缓缓的推向叶阳脑内。
他嘴唇苍白,毫无血色,全身出了冷汗。剥离的痛感还在胸内残留,仿佛在告诉他,自己已经缺少了一部分。
他顶着快要消散的身体,看向叶阳,缓缓道:
“叶阳,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遇上这种事?”
“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可就靠你的造化了。”
“我都花这么大代价了,你要是死了,就太对不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