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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统领及其「挥金如土」(四)

…………

这是阿三国的一处湖床之中。

阿三国位于南亚次大陆,背靠高大的山脉,降水丰富而集中,这也造就了许多奔腾绵长的大河。然而在此地,一个原本水汽蒸腾的湖泊居然干涸了。

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以威达尔为首的刹帝利贵族们,为了向平民征收所谓的「饮水税」,他们筑起堤坝,迫使河流改道。因此,原本滔滔的大河变成了一条小溪,湖泊也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乱七八糟的垃圾废品,以及一些供外来游客参观当地“人力征服自然之大坝”的旅馆。

萧乔等人的战斗,就开展在大坝边的河畔。

…………

「时尚女孩」被对方的替身握住了!

李柒柒猛力拧动手腕,但即便她受过波纹的强化,本身力量也不可能和「挥金如土」相比。她心弦微微波动,手腕发力,便准备把剩余的波纹沿着伞身一股脑传递过去,彻底摧毁对面的身躯!

然而,诺伊的替身能力只要目击,就会瞬间发动!一串大如拇指的珍珠从他身上掉落,在空中化为灰色,凋零破碎。「挥金如土」的能力已经发动!

号称坚不可摧,任何攻击都无法毁灭的「时尚女孩」发出一声脆响!从诺伊握住的伞尖开始,逐渐蔓延出密集细碎的裂痕,一道道金色光芒从裂痕中透射而出,宛如这把替身之伞的最后一次发光!

咔嚓!波纹传导到一半,这柄伴随了李柒柒十年之久,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一部分的伞承受不住冲击,就此碎裂!破裂的伞骨像是经历过千年岁月,被风一吹,便洒出无数道黑色尘埃,然后化为灰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李柒柒怒喝一声,松开伞柄,捏紧拳头向着「挥金如土」脖子上的摄像头砸去!雪白晶莹的小拳头上青筋毕露,显示出了她无比的愤怒。

嘭——闷响一声,一只远比李柒柒手掌更加宽阔的巨手接住了这记凶猛的拳击,不过也被拳头上附带的波纹电得一颤。

诺伊仍旧没有睁眼,两条眉毛上的血滴在眼皮上,显得格外狰狞。

“你还有多少波纹残存呢……荷荷,一滴都不剩了吧!!”

“那接下来,准备好面对自己的死亡了吗?!”

洪——空气被恐怖的巨力打穿,像是实质一般发出沉闷的巨响,「挥金如土」带着白手套的巨拳上,凌厉风压形成了几十道扭曲的气流,宛如条条龙蛇缠绕在拳锋上,无与伦比的强烈威势!

李柒柒望着那只凌厉而来的拳头,心知在波纹已经枯竭的情况下,自己绝对挡不住这一招,人怎么可能用肉体对抗替身之力呢?

不过,她暗暗将左手伸入裤袋,悄悄抽出一条绕成团的手帕,谁也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李柒柒将手帕罩在面孔上,但是下一刻,她的眼里就闪烁难以言喻的惊怒:“这……为什么……该死!!”

轰隆!宛如平地起惊雷,「挥金如土」全力以赴的一拳笔直砸在李柒柒腹部。哪怕有波纹的防护,李柒柒还是被一股巨大的痛苦席卷,全身的关节都似乎散架,四肢扭曲成不正常的角度,宛如尸体般抛飞,血洒长空。

“扑通”李柒柒落入水中,被禁用的水流没有起到任何缓冲作用,她迅速沉入河底,只留下一股晕开的血花。

“柒柒!!”蜜娅惊呼一声,她扭过头,向柳次郎藏身的树梢望了一眼。

没有回应,柳次郎躲得很隐蔽,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这个人。

之前,蜜娅凭借改变颜色的远程操控能力,成为了两人间的传声筒。她用醒目的红色在柳次郎所在的树梢上留下了文字,指示非常简单明晰“利用你的能力将李柒柒口袋里绕成袋状的手帕,和外界随便一间屋子的门窗联通,这样李柒柒就可以通过手帕口吸入正常的空气”。

这是李柒柒的主意,也是她在关键时刻反败为胜的秘诀。但是!柳次郎不见了!他并没有执行命令。

“乔乔!赶快!只有……五秒……”蜜娅慌忙道。

萧乔自然能领会她的意思,他屈起膝盖,弯曲的双腿在替身力量的推动下,爆发出强大的弹力。“嘭”地面震动,松软的泥土迅速凹陷,形成一个半米深的大坑。萧乔则在反作用力的推动下,像是人形导弹飙射而出,跃到近十米的高空,跨越二十多米的距离!

诺伊一惊,生怕萧乔又像之前那样来去无影,一拳把他打得半死。不过,萧乔选定的落点是水面!

扑通!他落入水中,感觉受到了无比巨大的阻力,又感觉没有任何阻力。河水「禁用」之后,失去了一切浮力,羽毛也浮不起来一片。但是水又变得无比粘稠,阻力极其强大,像是冷却干硬的混凝土,不给任何人在其中游泳的机会。

萧乔一头沉到底,他本来就没打算游泳,也不可能游泳。

「鎏金岁月」发出的光照透了浑浊的河水,他看见一个黑影一动不动地躺在水草和淤泥中,身上漂起缕缕鲜血。

萧乔仔细看去,李柒柒的伤势严重得难以置信。她胸口下方的肋骨受到巨力的波及,根根断裂,甚至有几截淡黄色的骨茬刺破皮肤,暴露在外,看过去分外骇人。正面击中的腹部更是皮肉撕裂,腹腔里的组织液和血浆一同流出,四肢也或脱臼、或骨折。

所幸,她的鼻腔中涌出气泡,还有微弱的呼吸。

只要还活着,而且受伤不超过五秒,就算是阎王亲临,萧乔也能救下这条生命!

“「鎏金岁月」——!!”

涌动的河水掩盖了能力发动的声响,但却遮掩不住烈日般的金光!

看见李柒柒毫发无损地站在面前,萧乔则又扒下一件衣服给她遮挡春光,诺伊简直是瞪破了眼球。

“时间回溯!这是时间回溯!!我终于明白了!!!你——你怎么会——”

萧乔站在岸边冷冷地看着他,李柒柒则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后方。

柳次郎从树叶间探出头,看到李柒柒给他比了一个粗鲁的手势。“等会儿再收拾你这胆小鬼。”她用口型说道。

柳次郎默然,再次往树叶间缩了缩。

李柒柒傲立在水面上,冲着诺伊勾了勾手指:“再来。”

诺伊眼皮狂跳,他终于放弃了所有正面战斗的念头,用替身在水中撑起他的脚掌,自己则在替身肩膀上重重一踩,跳向岸边。

“哪里跑?!”李柒柒踏水飞奔,速度竟丝毫不比在陆地上慢多少!

“这家伙是铁打的?!穿着一件几十斤重的衣服居然还能跑这么快?”李柒柒呸了一句,好胜心大涨。她便不再节约体力,撒开富有弹性的双腿,像一匹雌豹骤然加速!

诺伊顺水跑到了河流末端,用替身猛地回头一看,对方居然已经和自己近在咫尺。他怪叫一声,顺着旁边的阶梯跳上了大坝!

这是河流的转折点,也是大坝的所在地。

李柒柒怎么可能放他跑了,此刻她没了「时尚女孩」,但是波纹还在。她抄起一把河水,劈头向诺伊泼洒过去。

河水流动着细小的闪电,虽然力道轻微,却蕴藏着强悍的波纹。

“该死!”诺伊绕着阶梯疾奔,他余光瞥见一棵树上的橙色投币口,心里一喜,急忙发动能力。

“「挥金如土」!禁用树的「乘凉」功能!”

这棵繁茂的树顿时一阵摇摆,枝叶纷飞,等到李柒柒甩开落叶,入目的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和冲刺出二十多米的诺伊。

李柒柒看着他拼命冲刺,正想去追,脑袋里却忽然闪过一点警兆。她毫不犹豫,转身飞奔离开,极其果断地放弃了就在眼前的敌人!

萧乔和蜜娅落在后面,看见李柒柒从阶梯顶上狂奔回来,尚未来得及问,就听见她一声清脆高昂的尖叫:

“快跑啊!那家伙要把水坝弄塌!”

蜜娅悚然心惊,的确如此,虽然按照之前他的花销来计算,禁用一整座大坝消耗的钱财肯定是个天文数字,诺伊绝对无法支付。但是这偏偏在一条大河末端,河流奔腾咆哮,被坚固的坝体挡住而被迫改道,水流异常湍急。而且,大坝又高达十余米,落差非常大——

——蕴藏的水能自然也非常恐怖!只要有泄露一个小小的缺口,后果便不堪设想!!

萧乔极尽目力,勉强看清诺伊的动作,只见他扬起手,全身各个鼓胀到不行的口袋突然全部瘪下。然后大坝中间突然裂开一个人头大的窟窿,不过很快,从那个洞口中喷射出的高压水柱就达到了半米粗细,像是一朵朝着三人张开大嘴的食人花!

轰隆!!又是一声雷鸣,大坝中部彻底开裂,从基座到顶端,一道十米长的扭曲裂缝赫然出现,无穷无尽的水流宛如银河倒挂,以不可阻挡之势吞没了一切!

萧乔等人虽然反应及时,但周围全是平地,居然没有一个可以躲避的制高点。他们支撑了一会儿,还是被浩浩荡荡的洪水吞没。

洪——砰隆隆——大坝终于完全被水流冲垮。或许,这是无恶不作的诺伊统领,此生做下的唯一一件好事,把当地的水源还给了当地的人民。

…………

萧乔吐出两口污水,感觉七荤八素,不过他还是勉强直起身子,想要看清周围的情境。

他看见蜜娅倒在他身旁,两人的手还保持着奔跑时牵在一起的姿势,不知道已经牵了多久。李柒柒则是面朝下躺在泥泞中,两人都昏迷不醒,或许是受到了洪水的撞击。

萧乔的下半身也浸泡在水里,此时月过中天,他寒冷至极,感觉两条腿灌满了冰霜。

正稍微活动了一下腿脚,略微找回一点知觉,远处就传来连串杂音。萧乔心里一沉,这明显是在洪水过后的废墟里,跌跌撞撞行走的声音。

他抓紧时间揉搓腿部,却看见一个黑影绕过旁边被冲垮的房子,月光洒下,那正是萧乔最不愿意见到的脸,统领——诺伊!

似乎是胜券在握,诺伊的脸上重新挂起了优雅得体的笑容,他的腿上扎入了一根钢钎,走起来一瘸一拐,似乎也在刚才的大水中受了伤。

诺伊扬起弯曲的眉毛:“你好,尊敬的时间系替身使,在下诺伊,很荣幸能在荒郊野外见到一位如此强大的存在。”

他一步步靠近:“请收下我的敬意,以及……”

“以及我不得不收走你性命的惋惜!”

萧乔不及他说完便悍然出手,双掌撑地向他扑去!但诺伊目光扫过,他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萧乔半身泡在水中,诺伊正是对这摊水使用了「禁用」!这种滋味萧乔已经体验过了,水中浮力为零,阻力无穷,完全失去所有移动的能力!生死操控在别人手里!

萧乔怒气填膺,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同时,他感觉肺部渐渐堵塞起来,心知不好:

“他想把我困在这里,然后用缺氧环境活活耗死我……”

诺伊谨慎地绕着萧乔转圈,身上的金珠宝石碰撞在一起,铿啷啷作响。他张开干涩的嘴唇想发表一些胜利者的言辞,但却听见了一声:

“别动。”

诺伊自然地慢慢打开双手,然后高高举起,接着非常缓慢地转身,直到他看清对方陌生而年少的脸。

河间柳次郎。他的手中有***枪,在月下闪着微光。

“咳咳……柳次郎……”杀了他,最后的三个字被萧乔憋在了肚子里,因为他肺里的气息不多了,也因为他看见柳次郎的眼睛里有其他的东西在闪动。

那是一种金色的光芒,华丽、璀璨,但是却使人本能地感到厌恶。那是「贪婪」。

萧乔微微皱起眉。

诺伊阅历何等丰富,在柳次郎这种没什么人生经验,把内心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少年面前,即使谈不上有读心术,也差不多了。他风雅地一笑,伸手抹干净脸上的血污,看似不经意地挺了挺背脊,好让身上的宝石更加显眼。

柳次郎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他的鼻孔也张开了些许,眼中流露出血丝。

“哈哈,果然是小孩子,这些普通的货色也值得你如此在意吗……”诺伊撇了撇嘴,露出生动的惋惜之情。

“来,放下那把枪……我可以把这个给你……”诺伊扯下胸前最醒目的一块紫色玛瑙,握在手中掂了掂,然后突然向柳次郎抛去。

柳次郎纹丝不动,在玛瑙快要落地时,他身后探出一只银白色的手臂,飞快地收起了它。

“还是个替身使者……他穿得很破旧,年纪也不大,像是贫民窟出来的……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和希里亚一干人关系并不深厚,多半只是利益捆绑……而他战斗刚开始就不知躲到了哪里,直到现在才出现,想来就是那种标准的贫民窟少年,胆怯、敏感,还有贪婪和自私……这种人很好控制。”

“而且,他已经和希里亚等人走在了一起,却还是穿着之前的破烂衣服,想必希里亚并没有给过实质性的利益……我威逼加上利诱,他很容易就会动摇。”诺伊一瞬间把事情脉络猜了个89不离十。

这时,柳次郎开口了,声音让萧乔感觉很陌生:

“枪在我手里,宝贝在你身上,我为什么要放下枪?”

诺伊露出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因为……你想得太浅了,我身上的这些东西,不过是我财富的十分之一。而我全部的财富加起来,和组织比,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什么组织?”

“「神国」,神的国度。你也拥有替身,或者,你们把它叫作什么,幽魂,恶灵,还是元神?不管是什么,你有了替身,就会被承认是我们的一员。”

“你也感觉到了吧,当你拥有了它,你就走上了一条和凡人截然不同的道路……凡人可能会崇敬你,景仰你,当然也可能嫉恨你,嫉恨你拥有这种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得到的力量。但他们的想法并不重要。”

诺伊举起双手,看到柳次郎的眼中露出明显的动摇,他只觉志得意满:“你会拥有现在想也想不到的一切!权势,地位,以及更重要的,改变世界的力量!你可以离开这个贫困的地方,带着你的家人朋友,永远不用回头!”

“至于他们!”诺伊猛地一指地上的萧乔三人:“呵呵,未必对你有多少真心!他们是不是胁迫你来到此地?面对从未见过的火力扫射?他们根本不在乎你的安全,也并不在乎你居住的这片土地的安全,肆意妄为!他们终究是文明世界的「文明」人,与你毫不相干!”

“但我……和他们不一样。别看我现在发达了,实际上,在进入神国前就是一个混混,干过服务员、不法小贩,甚至是在街上乞讨的假乞丐……我深切地明白你经历的一切,而现在……”

“现在就有一个摆脱的机会。嘿嘿……你不需要做什么,你只需要什么都不做,这些文明人就会死在我们面前。如果你心有不安,我甚至可以和你一起离开,他们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这是一笔买卖,你不用付出什么,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失去的,只是几个素昧平生的「文明」人而已。”

柳次郎握枪的手开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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