谟樾甩甩肩旁,甩掉了十六阿哥压在自己肩上的手,看着他手撑着门框,瞪了他一眼,心说:你这家伙,开什么玩笑!
可一想,也不错。自己若跟着这十六王爷一同住在冷宫里,便可以安安静静地呆着,也不必为那宫里宫外的使唤,担惊受怕了,还可以静下心来,整理一下《中医秘籍》里的一些空缺。
想着这些,谟樾甚至都可以想象,六阿哥得知这一消息时的那副嘴脸。
可她没想到,刚到景琉宫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皇后娘娘,还有季太傅正迎着已入冬的大北风,在一辆六马豪车前,与车厢里的六阿哥和八阿哥说着话儿,那情形,像似是在为他们送行。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谟樾正想着这些,六阿哥探出头来,有些兴奋地跟她打招呼道:
“哎,小泥鳅。本宫这就要随八阿哥去那圣院去了,哈哈,父皇终于应允了。要走三天的路程,还有渡船,路上可能会遇到羚羊……等着本宫回来,再与你细说吧。”
皇后娘娘有些憔悴的脸上,却满是不舍。
“母后,儿臣这就要告辞了。”八阿哥也从马车车厢里,探出满是神采飞扬的脸说着,与众人挥手。
马车前的马儿已经不耐烦地踢着蹄子,马夫子扬起鞭子,朝着空中一甩,在清脆的一声马鞭声中,马儿撒开四蹄,朝着远方奔去。
马儿已经走远了,皇后娘娘还满眼含泪地看着远方,有些哽咽地说道:“皇上,这是下了狠心,要让本宫如此孤零零的留在这宫中,本宫所有儿女,便一个也不在身边地远去了。”
季太傅侧身叩首道:“皇后娘娘往开出思虑,这六阿哥和八阿哥,当是多值得骄傲的一双皇子啊!他们一文一武,才学出众,又都是好学勤练的,这便将是大晟国的厚望啊。现下,这只短暂的分离,便是日后永久的团聚啊!皇后娘娘当宽了心,静待佳音才是。”
皇后娘娘这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被几个嬷嬷搀扶着上了轿子。
季太傅转头看见谟樾,便问了一句:“可是你给那太尉大人医了病?”
谟樾点了点头。
“唉,这下,可是要被这老家伙给缠上喽,好自为之吧!这小小年岁,便当了御医的,也还是不能持骄,当多加磨砺,方才能展开手脚。记住,切莫被人抓了把柄,便早早被毁了名声和大好前程。那太尉大人,适才到这景琉宫说要来找你,没见着,便已是一肚子牢骚。小御医呀,要学着那些老成的,便是没有十分把握的事儿,便不要轻易的就接了去。有些病人呐,确也难伺候,只有些病症,便也是难医治,偏又有人不认这个理儿。唉!让这么小的一个人儿,要承受了这些。”
季太傅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些,让谟樾心中一惊,难道这太尉大人的病加重了,便要来找自己的麻烦,或毁了自己的名声?
带着这种担忧和疑惑,谟樾向着已经上了马车的季太傅作揖告辞。
回到六阿哥空空的景琉宫里,将自己的秘籍拿出来,记载了一下,给那太尉大人医治时,用的清血毒的药材——狄蛏子,并将这种在前世已经灭绝了的药材,画成了图画,便于日后考证。
徕秧儿端着热茶推门进来后,坐下来,静静看着谟樾将图绘完,然后,将手伸到谟樾的面前,展开手心,给谟樾看。
“谟樾御医,便是那马儿踢了的,都已经好了这些时日了,可这伤却一直未好,却随着气候变凉,好似越发地往深里害了。”
谟樾这才看清,原来,她那日突然躲闪着藏起来的,竟是这手上的伤口。想这宫中万事儿,都离不开宫女们的一双手儿,她们更是将一双手看的比命都重要。
徕秧儿定是唯恐被人看见了她手上害的如此凌乱的“沟壑”,便不能留在了宫中,才见人躲躲闪闪,默默受着这份罪。
“谟樾御医,徕秧儿知道你小小年纪,却医术了得,这只手,便交给了你,若实在越扩越大,徕秧儿也只得离开这宫里,出宫与爹爹讨饭去了。”
谟樾定定地看着徕秧儿,听徕秧儿继续说道:
“爹在外劳役多年,一朝伤了腿骨,再不能做重力,便被辞退了回来,无以为计,便是靠我这双手儿,在宫中的几个饷银生活。可这手,被那畀妃娘娘……”
谟樾听到了“畀妃娘娘”,便皱了一下眉头。
徕秧儿接着说道:“畀妃娘娘,因受了皇后娘娘的训斥,便将火发在了我这从皇后娘娘身边过来的人的身上,将一碗滚烫的蛏子汤,全数的都扣在了我长了冻疮的手上,这眼看又到冬季了,这手上的伤还未见好,只怕又要长冻疮了。”
徕秧儿说着,哭泣了起来。
谟樾伸手抓过她的手看了看,见她掌心的部分已经脱了皮,但红鲜鲜的皮肉下,嫩肉上还有裂开着的口子,这些张开小“嘴儿”的口子,被其他愈合的皮肉扯拉着,口子越发的被撑大,有几处口子还交叉着裂开,渗出血来。这种深度的口子,若遇上盐水之类的,定是会蜇的钻心的痛。
谟樾要去御药房去找些白芷粉、玉竹、和防风来做些药膏,徕秧儿陪着她到了御药房,没看见沈太医,却远远看见了太尉大人,谟樾想绕开他,没想到,他却更早一步看见了自己。
“谟樾御医妙手医高,可是解了老夫多年的病苦,我家夫人也是感激不尽,可否择日到府上小酌,见你小小年岁,便有了这般的本事,也是好生了得,只这几日间,便可来马车将你接了去。”
他没有发牢骚,反而要请自己去他府上“小酌”,可谟樾只顾摇头,抬眼见一身着锦丽华裳的女子,笑盈盈地走了过来,见谟樾身旁的徕秧儿,便收住了脸上的笑容。
“奴婢叩见畀妃娘娘!”
徕秧儿跪下拜见的这女子,便是畀娘娘娘?却见那畀妃娘娘,只瞥了徕秧儿一眼,便与太尉大人说笑道:“太尉大人,怎又没将本宫那亲姐姐带进宫里,这又是小半年儿了,都没能见着姐姐,可不知本宫该有多惦念,也不想姐姐,可也想着要来见本宫一面。”
这畀妃娘娘说的可是那鸾娘?
谟樾正这么猜测着,只见太尉大人拱手说道:“畀妃娘娘,当是知晓你那懒得‘挪窝’的姐姐,只不到了万不得已,断然是不会轻易的就进了宫里,便是郎中令大人,哦!不,现时的大将军,去了府上,他们兄妹俩,也说不上了几句,便会争执起来。”
谟樾心中一震,果真是她。可这畀妃娘娘,也是他们一奶同胞,便是今日才知。
转身见那畀妃娘娘与太尉大人说笑着已经走远,徕秧儿还跪在那里。
谟樾便上前去搀扶起她,再往御药房走去时,被调转回来的太尉大人突然拽着问道:“那谟申赎,是你何人?”
谟樾一怔,摇摇头。
“啊,就说嘛,这人有同相,却不同庚的,何况,这性别又不一样。嘿嘿,想那畀妃娘娘年纪轻轻的,怎也与她那姐姐一个样,有些疑神疑鬼的了。”
谟樾在那太尉大人靠近的一刹那,闻到了他身上一股子的酒气,心想,他这不忌口的,病又得犯了,到那时,会不会,又来找自己的麻烦,怪自己没有医好他,便是会说自己欺骗了他,而来找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