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周六,平时陈中平都是鸡一打鸣就起来,但是今天他起的却有点晚,他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听见了敲门声,他想到是姥爷来了,于是打开大门的锁,门开了。
打开门,一个老人站在门口,他带着一顶草编帽,穿着一件很旧但是很干净的外套,一个打着补丁的裤子,裤腿卷了起来,带着点泥土,有些泥土在姥爷的腿上,与姥爷的腿融为一色。一双黑凉鞋,面目慈祥,背略微有点驼,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陈中平猜想里面一定又有姥爷爱看的报纸和老杂志。
姥爷一看见陈中平,咧开嘴笑了,露出了缺了几颗的牙,也突出了额头上的皱纹。
姥爷笑着说:“中平啊,你爹娘去外地了,俺来照顾你。”
姥爷问了一堆陈中平最近生活的问题,全然忘了自己腰不好,全然忘了自己还在门口。陈中平看见姥爷的背不经意间低了低,赶忙让姥爷进屋。
姥爷笑着点了点头,进了门,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布包放到桌子上,把里面的东西慢慢地拿出来,他那粗大的双手拿出那些东西时却格外小心。陈中平这才发现里面没有姥爷看的报纸和杂志,只有鸡蛋蔬菜,最下面是姥爷的衣物,叠放的整整齐齐。
鸡蛋上和衣服上都沾着来自蔬菜的水珠,都是姥爷自家的地里现摘的。很难想象姥爷腰不好,怎么还能坚持从自家走到外孙家的。
还没等陈中平说话,姥爷先开口了:
“这鸡蛋都是咱家的鸡刚下的,鲜的很,个个都很大,你正长个呢,吃了,肯定能长高。”
陈中平看着鸡蛋,又看着姥爷苍老的脸,脸上有很多凹凸不平的小坑,还有划痕,都是岁月和生活留下的。
姥爷又说:“饿了吧?我给你下面条去,再给你煮个鸡蛋,你看你都不上次瘦了。”
陈中平坐在凳子上,看着姥爷在厨房里忙碌,他想帮忙,却被姥爷拒绝了,他没有办法,只好回到凳子上。他看着姥爷慢慢地把水倒到锅里,慢慢地添柴,慢慢地下面条。虽然年龄很大,但动作仍然迅捷有力,陈中平看着姥爷的背影,眼眶略微有些湿,陈中平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但这次他心里却有些难受,想要落泪。
饭桌上,姥爷笑呵呵的拿着一把扇子,坐在旁边看着陈中平吃饭,仿佛那就是自己在吃。陈中平刻意留了一些给姥爷,面条不是什么很稀罕的东西,但是在姥爷眼里,都是粮食,都是万万不可浪费的东西。陈中平知道姥爷平时不吃面条,想到用这个方法可以让姥爷吃一些,他就故意留下了一些。
吃完饭,姥爷说要带着陈中平去找一个老朋友,姥爷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又舀了一瓢水清洗了一下腿,整了整衣服,带着陈中平出发了。
他们经过了村里的小河,河的水位下降了不少,前几天陈中平坐在石头上,脚可以直接伸进水里,而现在却够不着了。姥爷走的不快,陈中平也有耐心,慢慢地跟着姥爷走,他知道,姥爷是在环视这个村子。陈中平也想起十年前,姥爷背着自己,也在这条路上走,但那时的姥爷精力还充沛,健步如飞,头发虽然不是全黑,但白发也并不多。那时的背健硕有力,而现在不要说陈中平,连支撑自己的身体都有些难受了。
走了十几分钟,到地方了,门上的木头已经很久了,棕色的木头掉色已经很严重。他们越过门槛,姥爷喊:
“建福,俺们来看你啦。”
一个老人闻声,慢慢走了出来,他看见姥爷,显的很激动,手一个劲的在颤抖。嘴里说:
“来了好,来了好....,吃饭了没?”
姥爷说:
“吃了,吃了,这不来这个村子照顾俺外孙,正好来看看你。”
那个叫建福的老人看起来特别高兴,赶忙请他们进屋坐,看见陈中平,说:
“这是中平吧,都长这么大了,你肯定不记得了,你出生时,我还抱过你嘞。”
老人笑的很慈祥,很幸福,脸上呈现出对旧时的怀念的特有神情,有怀念,有不舍,但大多还是幸福。
很快,两个老人聊起来了,陈中平坐在一旁,无事可做,两个老爷子聊天他还插不上嘴,他只好走出大门,在附近转一转。孙建福家后面是一大块田地,一望无际,有几个忙碌的农民在地里一上一下,阳光洒在地里,让人倍感温暖。
他过了一会回屋了,姥爷决定今晚跟老友喝几杯,老友高兴极了,说给儿媳妇打电话,让她买一些好菜,然后乐呵呵地从卧室里拿出一瓶酒,标签已经泛黄,可以看出有些年头。孙建福高兴地说:“今晚,咱就喝这个,好好聚一聚。”
陈中平在一旁听着两位老人叙旧,说的事很简单,但句句都透着真情,也不需要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来铭记友情,生活中的处处小事更能让友谊牢固。
很快,晚上到来了,孙建福的儿子跟儿媳妇都回来了,提着几个方便袋,里面应该就是买来的菜。
他们也显得很高兴,在晚上的饭桌上,他们轮流问陈中平学习怎么样,最近生活的怎么样,饭桌上有几只苍蝇在嗡嗡的飞来飞去,被昏暗的灯光照射着。
陈中平已经对这些问题感到厌烦,姥爷一看时候也差不多了,说该回去了,然后与老友告别,回家了。
陈中平很不喜欢孙建福的儿媳妇,但他没有没有明说,但姥爷看出来了,拍了拍陈中平的肩膀说:
“不喜欢建福他儿媳妇是吧?那有啥,一个人一个样儿,咱又不跟他一块过。”
陈中平笑了笑,跟着姥爷,月光轻轻的看着这一老一小,伴随着欢快的笑声,他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