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镇的街道上泥泥洼洼,有时一辆三轮车经过,这条路就会被辗出来三条整齐的印记,这条街道的两旁坐落着两排参差不齐的房子,有时房子里面的妇女会探出头来左看右看,就像二战时的侦察兵。
每到傍晚,这条路上就会出现几个放学归家的孩子,他们像打胜了仗似的在路上又蹦又跳,把泥泞的路上又踩出来几个歪歪扭扭,大小不一,花纹不一的鞋印。然而,有一个小孩却显得很不合群,他没有像他们似的运动鞋,他只穿了一对大一号的蓝色拖鞋,拖拉着走,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只剩他一个人了。他还要再往左拐,再走上一段更为泥泞的路才能到家。
他一到家,就把书包扔在了椅子上,说是书包,其实就是一个用破布缝制的布包。过了一会儿。她的母亲厨房里走出来,说了声:“回来啦?”,他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便从椅子上一把抓起书包,回屋写作业了。约莫半小时后,她的母亲喊她去吃饭,他磨磨蹭蹭的站起身,走到了餐厅,看见饭桌旁的小板凳上已经坐上了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人——他的继父。
他的那双蓝色拖鞋就是他的继父给他买的,那时是前几天他刚过完了生日,他继父买来给他当生日礼物的,本来他继父什么都不想给他,还是她妈妈在他继父面前说了一堆好话,她继父才勉强答应买给他一双鞋。第二天晚上,他继父送了他一双蓝色的拖鞋,而且那双鞋很大,对此,她继父说:“给这些正在长个子的孩子啊,买穿的东西一定要买大不买小。”过了一会他继父又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中平啊,这双鞋我都舍不得穿,你穿上它,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他说的唾沫横飞,但是陈中平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他虽然才十二岁,但对这个继父已经有了一些畏惧和厌恶,他也想过这样是不是不该,但每次他想让继父带他出去玩或者陪他玩时,他继父都拒绝了。陈中平的妈妈王开碧有时候就说:“林清海,你就带孩子出去玩玩吧,我还要做针线活,手头上忙不开。”。每当这时,林清海就会不耐烦地说:“我在厂里出了一天力,累得要死,哪儿还有时间去陪她?再说,他都这么大了,还要家里人陪着去干什么事?”,说完,他就慢吞吞地点燃了一根烟,慢吞吞地将自己的身体放松在躺椅上,最后再慢吞吞地抽烟,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王开碧也不在说什么了,只是有时瞪林清海一两眼。
陈中平不记得他的生父是怎么死的了,听母亲说,是在他两三岁的时候死的。具体死因好像是在给城里的一个酒店刷漆的时候,掉下去摔死了,林清海就是他的工友,他先发现了尸体。后来,他怎么和母亲好上的陈中平也不清楚,林清海什么时候成为自己继父的他也不清楚。
街坊邻居,家里亲戚,这些人对林清海的评价就一个词——扣门。林清海本来在工地上干活,听母亲说是在父亲死后,他才进的这个厂。林清海在厂里,从不给同事们递烟抽,但是占别人的可是一点不含糊。下班的时候看见别人进小卖部,他也忙不迭地跟进去,他会在老板把烟放在柜台上的时候把烟拿到自己手里,熟练地拆开包装,迅速抽出三四根,先拿一根叼在嘴里,其余的放进口袋,再把那包被拆开的烟还给工友,整个过程也就十几秒。那个工友说:“哎,你怎么抽我烟....”,林清海就会笑嘻嘻的说:“这次先给我抽几根,下次我请你!”。厂里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句没有头的话,但也无可奈何了,因为大家都从小卖部里买烟,林清海也因此占了不少便宜。他自己也喜欢抽烟,但他自己一个月才买一盒,剩下的可就全指望他工友了。每次他蹭到烟,他的心情就会很好。
现在,他的心情就很好。
他一看到陈中平,就说:“中平啊,先吃饭吧,你现在正在长个子,要多吃点。”。他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却把一盘子菜都往自己碗里扒,就着米,飞速的吃完了饭。留给陈中平和王开碧的所剩无几了。他又说:“你们娘俩快吃啊,饭都快凉了。”
王开碧的脸色很不好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屋里,只留下陈中平一个人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