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顿拿出手机,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打电话,电话打给谁。
要是以前他会打给邰局或者刑侦队的同事,现在他不能确定谁还在专案组。
电话通了,电话那头说道:“尚顿,你小子倒是跑得快,留下烂摊子给我收拾,我可不像你可以喝茶看报,有事快说。”
“杨队,我这里有件事要给你汇报一下。”
尚顿把王婕妤说的话转述一遍,他在等对方说话。
杨波说道:“不就是个防卫过当吗,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人员有多紧张,你们派出所看着处理不就完了。”
尚顿说道:“杨队,我不是这个意思,是王婕妤。”
“王婕妤怎么了,等等,你说的是九三零专案的报案人。”
“是她,你有时间还是过来一趟,这个案子可能和九三零有关。”
“好,先把人扣了,我一会就到。”
杨波也是多年的老刑警,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报案人被人跟踪,还险些丢了性命,这可能是九三零案的突破口。
………………
东海市的老城区,叶森一个人来到他家房子的后山上,山上挖了三个坑,是用来埋人的那种。
坑的上面有两个小土堆,他的父母就埋在里面,他的身旁有三个新墓碑,是他前两天叫人做的。
他的金川之行,去的快回来的更快,去的时候两手空空,来的时候多了一袋子骨灰。
青女走得很干净,按照那人的指挥,他把青女的尸体火化了。
那个神秘人叫他要毫无保留,可是他又于心何忍,偷偷的留了一缕头发,算是给自己的一种安慰吧。
“好了,总算回家了,团聚的日子不远了,等哪天三妹也去了,我们一家子就可以在下面团聚了。
你为什么那么傻,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留下我一个孤老头子活着,你是在惩罚我吗?”
叶森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一遍又一遍的翻看手机中的照片,样子看起来像是在打电话。
那张照片看起来是那么的年轻,和尸体上的脸看起来完全不一祥,比尸体的脸更真实。
叶森也怀疑过,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他甚至在幻想是那个人搞错了,他的女儿还活在世上。
幻想终归会破灭,事实就是事实,面容可以改变,胎记做不了假。
他的耳畔响起青女小时候的声音,爸爸,你说我的背上为什么会有块胎记?
每个人都会有,那是你前世的标记。
爸爸,你说我属牛,你说我前世是不是一头牛?
就是呀,你就是不听话好好耕地,被主人在背上打的。
那你前世就是头猪,奶奶说你属猪。
哈哈,好,爸爸就是猪,而且还是会哄小孩的猪……
爸爸,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我下一辈子会是什么,我还想让你给我当爸爸,你就可以永远保护我……
叶森泣不成声,眼中早就没了泪水,他想问问老天,青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运。
过年这几天,别人家都是热热闹闹的,就算平时不孝顺的儿女也都回家了。
他去了趟医院,看过朱三妹了,只是远远的偷看,他宁愿让她相信自己已经死了,那样她就可以浑浑噩噩过完余生。
回来的路上买了这把铁锹,没日没夜的开始挖坑,三个坑挖了四五天,坑挖好了,青女的骨灰也放在里面了。
填土,然后是立墓碑,等这一切都干完之后他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就那样麻木的坐在坟地里。
他除了等那个人的电话,他不知道要做什么,距离上次打电话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那个人还会再打电话吗。
他有好多次都想冲进看守所里去,亲手掐死仇人为女儿报仇。
叶森的这次回归倒是给老城区办了件好事,有许多以前不愿意离开这里的老人也搬走了,有人说他已经疯了。
要知道和一个疯子住在一起是要担风险的,说不定那天就出什么事了,他可是以前杀过人,什么事情他做不出来。
没搬走的人见了他也远远躲开,幸亏还有一个人愿意给他一口吃的,要不然他就饿死了。
长毛不知道叶森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过完年,天气也不是太冷了,长毛得走了,他不得不为一年的生计打算。
他打算出去继续捡垃圾卖废品,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要说给别人打工,他绝对不会。
哥,我要走了,去外面捡垃圾卖废品,一年的流浪生活要开始了,你要是愿意就跟着我一块走,不愿意就去市里的养老院,现在政策好,我想他们会收留你。
叶森没有说话,拿起长毛的家伙事就出去了。
什么意思,你拿着我捡垃圾的袋子和勾子干什么,你不想去养老院吗?
长毛拄着拐棍跟在后面,他真的不太理解这个大哥,要不是他年纪不够,他早进养老院了。
只有死去的青女知道叶森此刻的想法,他是想走一走女儿曾今走过的路,吃她吃过的苦,寻找她失去的六年。
体验流浪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女儿不愿提及的那六年到底是什么。
他想要知道人心到底有多黑,一个有精神病的女孩为什么会被买来买去。
他也想见见女儿信中提到的那个好心老板,看看他的下场,有没有被警察抓起来。
长毛腿脚不便,他只能远远的望着叶森佝偻的背影,任凭他怎么喊叫,叶森就像聋子一样,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但是没有一刻的停留。
叶森开始了流浪拾荒的生活,白天捡瓶子,晚上睡公园或者大桥地下。
其中也有好心的流浪汉会收留他,收留他在简易棚里过夜。
等存上几天钱的时候,他会去舞厅,喝上一杯最便宜的啤酒,观察舞女的生活,打听有没有谁见过一个叫叶青的女孩。
无一例外,在东海市的范围内,没有人知道叶青是谁,他手机中的那张年轻照片的主人,也没有谁见过。
他被人嫌弃过,也挨过打,他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出狱时穿的那套过时的西服,如今也少了一个袖子,白色的衬衣也变成黑色,原先的洁白被污垢淹没了。
他见过很多流浪的人,但至今还没有见到一个女性,他很难想象叶青是怎么和这些流浪汉相处的,他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