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他叫马晓良。马晓良酷爱绘画,但凡是画人物肖像便极为传神,画山水鸟兽便风韵自然,总之是手下之物无一不能称其观,就是画一段朽木,也绝对有可雕之势。
有一天我这朋友马晓良,画了一副肖像画,只有一颗大头和三分之一的上半截身子。那头颅上长着娟然秀发,在微风下自然的垂落,还颇为美丽。只是除此之外便没有可观之处了。肖像那人脸颊三分青四分白,眉眼一只上挑一只坦然,唯有眼珠子晶莹似琉璃。鼻梁骨有些扁,鼻孔又略嫌宽,一张嘴下唇厚上唇薄,还在画布上没有自知之明的微笑。简直忍无可忍,我看了又看,无可奈何道:“这么丑,还笑!”
马晓良说:“我没笑啊。何况什么叫丑,丑你看这么久?”
对啊,丑我为什么看这么久?“为了找它丑的原因呀。”我们的朋友紫薇说。
“每一点笔触都前所未有的精致,然而组合在一起确是前所未有的丑,此丑为奇。”我们的另一个朋友广维语说,广维语话音刚落,紫薇便一阵爆笑:“马晓良,他说你画的奇丑,哈哈哈。”
马晓良切了一声,道:“早知道如此。这都是以前给你们看好看的太多了,致使你们根本不懂写实的艺术。”
“写实了吗?实在哪里?”紫薇反问。
“现实的事物有丑有美,坦然面对实在的丑,并表现之,谓之写实。”马晓良洋洋洒洒说了一番关于丑学的长篇大论,我觉得这不算悲哀,悲哀的是,我们居然无以反驳,甚至觉得确实有其道理。那天下午我们就如此欣赏马晓良一反常态的绘画技术。他简直画尽了天下奇丑万物,短短两个小时左右,其惊天地泣鬼神轰轰烈烈的艺术展示直接将我抨击成重伤。
果然,天地一白,我目眩头晕。
但是,待我重新审视这个世界时,只见,马晓良的画凌乱的扣在地上,而我们面前多了一个人。那人白衣鹤发,翩然欲仙,手上拿着一支拂尘,大有书上得道老者的神采。我们四人相互对望,谁都不知这么回事,目光最终放在老者身上。
“吾乃上古仙人飘渺天尊,因感念众生疾苦,特寻来绝世神笔以致善。吾观天象,测人和,选中马晓良欲赠与神笔。然,”仙人摇摇头:“今只能另寻他人了。”
“什么,是神仙吗?”紫薇茫然的看我们三个。
而广维语状态就不一样了,他似乎是见惯了神仙场面,说:“好家伙,连神仙都看不下去了。马晓良。”
我见马晓良眼中失落,便替他辩解道:“艺术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既然艺术有纯粹的美,那么也能够有人有权去追求纯粹的丑。何况单方面的美并不能完整的展现艺术,丑亦是组成艺术的不可或缺一部分,就如实在,美丑相应,才更承托出一种超然于事物本生的让人心安的幸福。”
老仙人想了想说:“也有道理,但仙为人间带来的都是一切正向的事物。譬如绝对的美,富足,快乐,而不是这些的衬托品。吾所倚重之辈却追求丑学,与吾意志相违。”
“你是你的意志,他是他的意志。你就算是老神仙也不能为此否定别人啊。”反应过来的紫薇说。
“对——何况命由己造,过分充沛的物质所能换来的只是无尽的贪婪,除了引来一场风波外并不能从根本上解除众生的疾苦。所以,吾代表全体同仁感谢老神仙一片用心。”广维语不知何时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朝老仙人作揖。
这时候,马晓良也站起来,他神情突然变得坚定:“如果得到神笔,代价是磨灭自己的意志,不能去追求真正的艺术,那么我马晓良宁愿不要!”
老仙人一笑:“世人都烧香求愿,难能向你们这样无所欲求。此等境界,吾尚且需要修炼。”说完,老神仙走了。剩下了我们。
“整理一下,刚刚我们见过了一个老神仙?”
“还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的神笔?”
“哎,马晓良啊,你要是能低个头,放弃这丑学艺术,那该多好,咱们画金山,画银川,去当世界首富。”
“有了神笔,谁还看得起这点小愿望。要画千重宝塔,画万里长城,去称霸世界。”
“可这点小愿望都没法实现。”
许久,我们才从与神笔擦肩而过的激动中回来,最终决定就当做了一场梦。话题终归落回马晓良的作品上,我们一致发言“你不要再画这么丑了好不好”作为此次艺术鉴赏的结语。
我们叹息着就要离开马晓俩他家时,他突然喊住我们,神情有些犹豫。
“怎么了,马晓良?”
“有东西送给你们。”我们的朋友马晓良说。在我们还愣不知所措时,他已经动作麻利的收拾好一切。“跟我来吧。”马晓良说,于是我们跟在他身后。
马晓良带我们走了不远不近一段路程,一路上为我们讲了他的身世,从祖宗马良,到他自己,神笔与他们家族结下了不解之缘,从被马良得到,被马右良发扬光大乃至成为神话,又被马不良封印到地下,到马晓良这一代,以在地下室埋灰久已。神笔,历经沧桑,而拥有这传奇家世的,就是我的朋友马晓良。
我们惊讶的发现,原来神笔就在马晓良他家地下室埋灰。无不好奇,他咋不拿出来使用,早忘记了方才的飘渺天尊。
“因为神笔不属于这个世界。”马晓良说。我们一致感慨:“你才不属于这个世界。”
马晓良说,可能他刚刚给我们说的太过于言简意赅,没有传达清楚神笔的厉害。如今这巧合应该属于天意,而且看我们之前那么惋惜,于是决意将神笔送与我们三人。
我们三个自然是高兴,马屁拍了一大圈,然而马晓良一脸沉重,再三嘱咐我们神笔不可乱用。我们高兴起来,哪管这些?
这时候还是紫薇意识到实际问题:“我们三个人,神笔怎么分?”
马晓良说:“目前神笔有三支。刚好每人一支。”
一边说,马晓良已在一个铁门前停下,钥匙一转,我们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幻想拿到神笔之后的用途,就以见到神笔:炽白灯光下,以马良为首的历代神笔传承者神像,三支神笔敬在神像下的展柜里。
“啊,好家伙,你这不得把列祖列宗给气死。”广维雨细细打量着神殿,说。我们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后来一反应,这种供奉神像的大殿,何人能进,何时进来,都颇有讲究。何况这神笔与马良家族交织几百年的历史,还被供奉在这神殿,怎么都不像他口中埋灰那么轻巧,反倒是镇族之宝。那可不得气死列祖列宗。
马晓良说:“这也是我家族列祖列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