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后,已经在医院里,从那以后,我的世界便是混沌一片的,没有亲人朋友,也没有是非对错,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二十多年。”马文泰平静的叙述着,似乎在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任意能够听出他话语中的忧伤,虽然他将痛苦隐藏得很好,但是细心的她还是从那颤抖的嘴角中察觉了端倪。
她想:任何一个人被关在精神病院二十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她也能体会他一清醒过后就强烈要报复和夺权的行为,只是,偏偏他设计的是苏家人,这注定了她与他将势不两立的结局。
但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唯有听清楚他的故事,从中寻找帮助自己和苏家人的契机。
于是,她静静的不发一言的听马文泰用低沉的嗓音回忆着:“直到那一天,也许是天老爷可怜我,电视里面在播放苏家兴认回了私生子的新闻,我一看到清哲的脸就有如被雷击中般,脑袋突然清醒过来。从那一刻起,所有从前的事情都重新回到了我的脑海中,我总算重回到了人间。”
后面这句话,马文泰说得无比的激动,连倾耳静听的任意也不由得为他奇迹般的际遇而高兴着——对于一个善良的人来说,即使是敌对方,也会感同身受的为他的际遇或喜或悲。
因此,她满怀喜悦的问:“那么您是不是马上就出院来找了清哲呢?”
马文泰一听她的问题,情绪却又变得低落起来,他沉吟几秒才回答说:“不,任小姐,我想你太单纯了,涉世未深,不知道世间险恶啊。”
“啊,您的意思是?”任意惊叹叫道。
“你知道的,我是被关在精神病里面,不是普通的医院。在那里面,有你们这些普通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各种折磨和苦难。简单来说,在精神病院里面的病人,基本上来说是已经被抛弃了的一群人,基本上,只要你进去了,就别想着能活着走出来。因此,对于我来说,虽然我自己明白是恢复了,可是,得不到认可,是不可能出院的。”马文泰沉重的语调将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平缓透露出来,但是任意能感受得到那其中的艰辛。
她满是同情的双眼盯着他,饱含真情的问:“那么,您最后是怎么出来的呢?”
马文泰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对这个女子的关心和同情,他颇有些不解:她不是应该对自己满仇恨吗?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杀死和伤害了苏家的许多人,而他自己又抢走了集团的控制权。可是她却如此关注自己在精神病院的遭遇,并且还处处流露着怜悯之意,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阴谋么?
想及此,他的回答便字斟句酌起来:“嗯,其实这也要感谢清哲。不然,任凭我自己在里面怎么哀求,都没有人相信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资料的精神病人的。是他先找到了我,凭借着他的医生牌照和在医术界的朋友和关系们,我很顺利出院了,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呃,原来是清哲带你出来的。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您记得是什么时候吗?”任意好奇的追问。
“关于这个我也很奇怪的,按道理说,清哲他是没有理由知道我的身份和所在的地方的,所以我一出来就问过他了。”马文泰回答说。
“哦,那他是怎么说的?”
“他的回答让我更加悔恨当年。”马文泰用痛恨不已的语气说:“原来,当年我的误会给他们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痛苦。自从我失忆被关起来之后,梦依四处找我不着,在伤心难过之下,渐渐的也神经失常起来,生下清哲之后更加是体弱多病,不久便带着怨恨离世。但是,在去世之前的那刻,她突然也清醒了,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他,当年只有几岁的清哲。”
“啊,清哲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世?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你们开始都不知道么?”任意吃惊的问。
“是的,我并没有说错。任小姐,你听我说完再做评论。清哲的妈妈也许是在离世之前清醒了一点点,但是对于清哲究竟是谁的儿子,其实她自己到死也没有弄清楚。所以她觉得愧疚于我和苏家兴两个人,当年出于一时的冲动和他有了一夜情,但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她和我们两个人都有过性事。因此,她只告诉清哲,他的父亲认为他是苏家的子孙,所以抛弃了她们,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我的姓名,也许她还在怪我不辞而别吧。”
“哦,我明白了。”任意恍然大悟的接口:“清哲,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苏家人,因此,才会那么关注苏家的事,也才会处心积虑的设计进入苏家,争夺遗产和陷害大家。”
“嗯。”马文泰对于儿子的行为,悄然的默认了:“他是在被要求验DNA时才发现的,当他看到检验报告时,才知道自己并非是苏家兴的亲生儿子。这样,他本来有的要求放过他们的想法便烟消云散了,在那一刻,他计划好了所有接下来的步骤。”
马文泰双眼闪光的沉浸到了回忆中,在瞬间,他似马清哲附身,对过往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洞若观火,娓娓而谈:“首先,他让医生朋友做了份假的检验报告。然后,再派人四处打探到了我的消息,接我出来。我们两父子这才第一次见了面,那份激动和喜悦自不必多说,可是当时,我刚恢复意识,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都极其虚弱,没有办法帮助他任何。因此,只有听他说的份。”
“他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吗?”任意不可思议的问,从她之后得到的真相中判断,她难以相信马清哲会把自己的所有计划都透露出来,即使他那么爱着自己,不也是隐瞒了许多嘛。
“嗯,是的,这点勿庸置疑。因为我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父子,他对我没有任何隐瞒。包括杀的那几个人,他也没有丝毫的欺瞒。”马文泰的语气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包含着那么一丝的自豪。
任意觉得太难以接受了,片刻间,她在怀疑他是否真的全愈了——对于一个杀人的儿子,他竟然还会有自豪感,她毫不留情的讽刺道:“马先生,难道你在知道他杀了人之后,还能安心的吃喝安睡?为什么不去报警?这可是活生生的几条生命啊?”
马文泰不傻,当然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愤怒,但是他不气反笑:“呵,任小姐,当我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他们都已成为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