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兄妹返乡祭母亲
年终时节，各个单位的工作都比较繁忙。人一在忙碌的状态下，就会觉得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快要过年了。
母亲的“五七”离春节没有几天，因为还没有放假，所以石聪提前安排好时间，带着边霞搭乘着高俊强的车再一次回故乡。此时的石敏，经过了繁忙的期末工作任务，已经开始了寒假，没有了工作的压力，稍微觉得轻松一点。但是肚中的孩子逐渐长大，身体又显得笨大臃肿一些，行动也不似先前那么方便，人也容易觉得疲累。
四人在车上，还是原来的位置坐着，石聪坐在副驾位上，石敏与嫂子坐在后排的座位上。以前也曾经这样回家过好些次，但此次的心情截然不同了。石聪想到去年春节回来的时候，因为石敏跟着高俊强到婆家过年了，他和边霞乘坐公共汽车回到县城，然后再乘乡村巴士回家。快到村子的时候，他透过车窗看见父母站在路边抬头向车张望，见他俩下车，乐得嘴都合不拢，急忙赶上前帮他们提箱子拿背包。但是这一次，不，以后的每一次，都再也不可能看见母亲迎接自己的笑容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一阵酸楚，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了。
轿车在公路上快速地行驶，高俊强平稳地驾驶着车辆，尽量避免车辆颠簸，一路上几乎没有一次急刹车。他从拿到驾照以后，开车都是比较谨慎小心的，现在妻子已怀有身孕，他就更加小心了，唯恐颠簸了妻子。石敏坐在车里，看看车窗外，路边光秃秃的白杨树和绿油油的麦地快速地向后闪去，偶尔经过几个还披着绿装的小山丘，她知道家乡的冬天是萧瑟和荒凉的，绝大多数的树木都落光了叶子，唯有那些小山丘上的松树还能留存一些绿色，为冬天的农村增添一丝生机。此刻，她的心情与哥哥差不多，几乎没有多少返乡的喜悦，只有思念母亲的哀愁。
边霞坐在小姑子的身旁，虽然她和婆婆相处的时间不是太久，但婆婆那和蔼可亲的面容依然在脑海中浮现。结婚几年来，每年春节都跟着石聪回来过年，婆婆总是早早地为他们收拾好房间，晒好了被子，准备了丰盛的饭菜，非常精心地照料她，一点儿也舍不得让她做事情。有时在做饭的时候她想帮帮下手，婆婆就急忙喊停她：“你放下，不要把衣服弄脏了，我一个弄就好了。”有的时候她想，人都说婆媳关系不好相处，可她觉得在婆婆身上够感受到一种特别的亲近感，几乎和母亲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有一点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每当婆婆和他们在一起过年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聊起别人家的孩子多么可爱好玩，劝说他们早点要个孩子，趁着自己岁数还不大的时候帮着他们带带孩子。然而没有想到，婆婆竟然这么快就走了，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的孙子或孙女了，这让边霞也觉得有一点遗憾和愧疚，如果自己早早有了孩子，也许一切就按照另外一种模样发展了。
车子离家乡越来越近了，路旁的景色也越来越熟悉了，石聪兄妹的心情也越来越复杂了。这一方熟悉的土地，生养自己的地方，现在却觉得有些陌生，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那种感觉了。快到村子的时候，他们从车里远远地看到，父亲孤独地站在路旁向着他们这边张望，他们的泪眼中，依稀看到父亲身旁有母亲的影子，然而那只是幻觉。母亲，世上最亲近的人，再也不可能站在路口等待着他们回来了。
石金柱夹着一只香烟站在路旁，他估计这个时间点孩子们的车应该快到了。每次孩子们开车回家，他心里都不太踏实，唯恐路上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总是都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路上开车一定要小心。当他看到孩子们的车快速驶来的时候，悬在心里的石头才落地。快靠近的时候，他看见儿子早已打开了车窗，探出头来对着他说：“爸，我们回来了。”
少了女主人的家，总是有一些凌乱。他们看得出，爸爸为了迎接他们回来已经对屋子进行了清扫，然而却不似母亲在时收拾得那样井井有条。石聪石敏进了屋，迎面看到长几上母亲的遗像，母亲笑嘻嘻的，好像对他们说：“孩子们，你们回来了。”
石聪走到四方桌前，隔着桌子对着母亲的遗像说：“妈，儿子回来看您了。”说着就双膝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眼泪哗哗地流出来。石敏见哥哥下跪，也满含泪水地准备跪下，高俊强急忙搀扶着她，担心地对她说：“你现在不方便，就不要跪了吧！我来代你跪。”石敏推开她的胳膊，哽咽着说：“没事，我自己来给妈妈磕三个头。”说着缓缓地屈膝下跪，对着母亲的遗像拜了三拜。边霞见他俩都已落泪，那轻轻抽泣声也触动了她的泪点，不禁也跟着哭了起来。等他俩起身后，她也带着泪跪拜了三次，最后是高俊强下跪祭拜。
石金柱看他们哭泣着跪拜，就给他们倒了一盆热水，拿出准备好的新毛巾，让他们擦擦脸，然后坐下来谈话。按照当地的习俗，“五七”是需要邀请亲戚来家一起祭奠的，还需要摆上几桌酒，其中有一桌酒菜需要女儿提供。但时代发展了，每家的处理方式也不同，石金柱考虑到现在家家都很忙碌，也就没有多邀请人，只是喊了自己的三个妹妹和岳母及四个大舅子这些最亲近的亲戚。至于女儿要准备一桌酒菜和祭奠的纸扎，他已经提前订购好了。
现在的乡下办理红白喜事，都有专门的操办公司经营。说是公司，很多都是原来开饭店的人家将服务延伸开来而已。他们会自带移动的灶台和厨具以及桌椅帐篷等物上门服务，按照主人家给出的价钱标准做出各种各样的饭菜来。由于第二天只有两桌人，很多操办公司都不太乐意过来，于是石金柱就从饭店预订了两桌饭菜，让他们第二天中午送到家里。至于各式纸扎，像什么乡间别墅、家用电器、轿车、手机银行卡、面额不等的冥钞以及金银元宝等等，在傍晚的时候就被纸扎店的老板开车送上门来。
第二天，等亲人们全都来齐以后，他们一起拉着各种祭奠物品到喜梅的坟上祭拜一番。喜梅的坟离家不远，光秃秃的新坟一些已经残破的花圈包围着，虽然还花花绿绿的，但依然引人伤感。因为已经过去35天了，大家心中的伤痛减轻了一些，岳母等人稍微哭泣了一会儿也就止住了。等烧完了祭品以后，他们就回家吃午饭。
事情办完了，客人们也纷纷回家了，只剩下石金柱和四个孩子。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商谈今年的春节在哪过。石金柱心里希望孩子们都能够回来一起过春节，但女儿已经嫁了人，而且高俊强是独生子女，他也不好意思开口，毕竟人家的父母也盼望着孩子回家一起过年。
石聪觉得母亲不在了，父亲一个人在家，回家过年反不如让父亲跟着自己到城里，做起年夜饭也方便得多，于是他便说：“爸，要不我明天你就跟着我们回城吧，今年春节就在我那儿过。”
“怎么能行呢，你妈虽然不在了，但你外婆还在，过了年也一样要回来给她拜年，还不如你们直接回来过年算了。”石金柱说，“还有，你妈今年才走，我也不想留她一个在这里。”
石聪听爸爸这样说，不好再说了，他能理解爸爸的心情，毕竟妈妈在的地方，才是爸爸心之所归。心里最纠结的要数边霞了，结婚好几年都是跟着石聪来婆家过年的，原本商量好了今年带着石聪回娘家过年，可没想到今年婆婆却过世了，现在只留下公公一个人，虽然心里十分想，但无论如何也不好开口再提回娘家过年的事了。
石敏结婚后也是年年跟着高俊强回婆家过年的，今年这特殊情况，她也想回来陪陪爸爸，于是她对高俊强说：“要不今年我们回来陪陪爸爸吧。”
高俊强原先也有这种想法，可是想到自己父母需要孤零零地在家过年，也有一些不忍，还担心父母心中有不悦之情，在一旁没有吭声。
石金柱听了女儿的话后，再看看女婿犹豫的样子，就对着女儿说：“你们就不用回来了，俊强爸妈也需要人陪着过年的。”
他这样一说，高俊强反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开口说道：“这样吧，过一会我打个电话和我爸妈商量一下。”
“我想爸妈应该也会答应的，今年不是情况特殊吗，况且前两年都是到你家过年的。”虽然她不清楚公婆会不会答应，但石敏还是把情况往好的方面想。
高俊强走到小房间去，给他的父母打了电话，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对着大家说：“我爸妈说了，他们原本就打算我们今年不回去过年了，说让我们陪爸爸过个除夕，后面再回家看他们。”
石金柱听后，心里很开心，但嘴上却说：“这不太好吧，你爸妈在家也孤单呀。”
石敏赶忙说：“没事的，爸，等过了年我们再去看俊强爸妈。”她在说这话时，心里也对公婆很感激，想到他们那么通情达理，也庆幸自己摊上了这样的好公婆。
就这样，他们确定了春节全回来陪着爸爸一起过，以帮助爸爸缓解孤独和思念母亲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