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落到了一个湖中。
我尽力从水底游出水面,小东西被呛得一个劲地咳嗽,我没来得及管它,大喊着刘东西的名字,只听得后面一声水响,刘东西的声音传来,“安哥,我在这里!”
回头一看,一个沾满血的人头就出现在我身后,我被吓了一跳,这家伙不知撞到什么地方去了,光脑袋上豁了个口子。
我问他:“你能游吗?能游就赶紧上岸!”
刘东西也不说话,点点头转身就刨开了。
我们离岸边并不远,没用多久便游上了岸。刚才在水中视角独特看不出什么,此时一看这不就是我经常来钓鱼的那个小水库吗?
当然此刻这个水库也不是以前的样子,水中的山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匹白练似的的瀑布,我们正是从那里出来。原本水中混杂的那些枯枝败叶,残肢碎肉都不知道被过滤到哪里去了,在这座大山深处的秘密终究还是留在了山腹之中,没有泄露出一分一毫。
我和刘东西坐在岸边,晒着深秋清亮的太阳,两人都有些尴尬,这一段历险之后,我俩的关系早已不像之前那种单纯的警匪关系,多次死里逃生,始终生死与共,现在到了刘东西兑现诺言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刘东西盯着在草地上撒欢的小当康出神,良久之后,突然道:“走吧安哥,这边天黑了不是有狼来着?”
“这一趟什么东西没见过,还怕狼?”我不知道他要往哪走,只好说了这么句废话,我可以把他打晕了拖到路上,等着路过的车拉到监狱去,但是我实在是不愿意这样做。
“你我不怕,这个小东西可不好说!”刘东西指指还在盲目蹦跶的小当康,这小东西好像听懂了有人在讨论它,抬头很茫然的看我们,乌溜溜的大眼睛十分可爱。
我们大笑起来,身周凝结的那种猜测试探氛围轰然崩解,我问刘东西:“跟我走?”
“还用说?”
我大笑,“那走吧!”
这个湖离大路很近,沿着盘山路朝山里走,向上爬两个山头就是我们监狱。现在这个点,赶紧过去估计还有车,再过一会就连鬼也看不到了。
刘东西似乎对这里也很熟悉,拔腿就走,没有丝毫迟疑。我觉得挺奇怪,便问道:“你还认路?”
“能不认路吗?当时这周围的山我都堪查了个遍,怎么也得比你熟悉!”
我想起当初刘东西说组织人进山的事情,心下释然,小当康似乎看出我们要走,几步跑过来纵身一跳蹦到我的怀里,还哼哼两声,我拍拍它,这小东西舒服地哼哼两声,又拱了拱。
刘东西羡慕地看着我道:“安哥你不是一般人,这些东西傲得很,都是人给它磕头,没见过它们跟人凑近乎的!”
我心说这家伙刚出来又开始舔腚了,真是毫无节操,“你在里面还杀过一只,你当我傻啊?”
刘东西恬不知耻地说:“那不一样,这玩意本来就没什么战斗力,杀一只还不易如反掌,你这可就不一样了,我记得有个什么伟人说过,不揍他就能让他服气,才算是真nb!”
我愣了半天,实在没想到有哪位伟人说了这么句草莽黑话。
“谁说的?”
“孙子啊!”
刘东西这句孙子说的跟孙子一样,我想了半天太明白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孙子兵法那个孙子,试探着问:“你说的是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刘东西大喜,“没错,就是这句,还是安哥有学问!”
我感到好笑,没再说什么,终于逃出生天,却并没有那种狂喜之类的情绪,因为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更加令人头疼。刚从那个实行着洪荒法则的地方出来,我几乎已经忘记了人类世界的复杂和险恶,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我对刘东西说:“有些话我得先给你说明白,等回去恐怕就没机会了!”
刘东西停下脚步,拱了拱手道:“安哥请讲!”
我无法严肃!刘东西你是穿越来的吗?
“之前咱说好的,你跟我投案,我给你送药,恐怕是不行了!”
刘东西疑惑道:“怎么不行?”
“这次回去,你是脱逃,我就是玩忽职守,回去我就得被控制起来,最起码得审查一段时间给个处分,搞不好判个两三年都有可能。虽说都是自己兄弟不至于为难我,但是要出去送药恐怕是不能够了!”
刘东西怒道:“政府也能如此不讲道理?你这分明是大功一件,就算有过,也能功过相抵了,怎么还判你刑?”
我说:“功过不是你说了算的,再说我们不讲功过相抵那一套!”
刘东西奇道:“那你还这么拼命?我以为抓我回来就没你事了!”
“开始是想偷偷把你抓回去,谁知道搞了这么一出!”
“跟我走吧!你有恩于我,我不能看你自投罗网!凭我家的本事,保你一生平安绝无问题,我们先走,再接上嫂子,不留在这里受这种鸟气!”刘东西拉住我道。
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就想随刘东西而去,从此快意江湖,不再纠结于错综险恶的人际关系之中,但我还是摇摇头道:“人各有志,你也不要强求。我干这一行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过得多舒服。你这个人不坏,但杀人放火的坏人有的是,要是警察都跟我一样受不了委屈不干了,玩忽职守看不住犯人,老百姓还过不过日子了?我们的责任太大,对自己人都不敢放心,这些规定就是约束我们自己的!”
刘东西不再说话,沉默很久,忽然以一种说不出的古雅好看的姿势郑重行了个礼,也没说话便继续朝前走。
我有些感动,愣了下神看刘东西走得有些远了赶忙跟上。
“但是我给你想了个办法,回去之后你会被清身,这药肯定保不住,你可以把药给我,然后你申请会见,等会见的时候我托同事把药给你家里人。”
刘东西问道:“能行吗?这样你违反纪律吧?”
我看这小子还挺懂:“你他娘懂什么,这叫随心所欲,不逾矩。再说实质上不违反纪律就行了,人命关天的事,保住大节适当通融嘛!”
刘东西感激地看我一眼,将攥在手中的葫芦瓶递给我,我将它塞侧兜里面。
刘东西看着我把这瓶子放好,“安哥你给我想这么周到,费心了!”
我竟然有点不好意思,踢了他屁股一脚,“少套近乎,赶紧给我走!”
刘东西大笑,举步向前,原本凝重的气氛烟消云散。
那条道路就在前方,现在几乎到了下班的点,应该会有车经过。
我俩蹲在路边,狼狈得像两只土狗。刘东西问我:“安哥你回去第一件事干什么?”
我没想到会啦这样的家常,愣了一下,“洗个澡,喝一杯?”
刘东西笑道:“跟我想的一样,安队长果然是个好酒的君子。”
我哂道:“别闹了,说这么好听,酒鬼而已。”
刘东西正色道:“等我出来,一定喝一杯。”
我抓住他的手大笑道:“一定一定,让你见识见识你安哥的酒量!”
刘东西也跟着我大笑起来,手上加了些力道。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第一条分割线,相关的规定和处置程序是不能透漏的,后面也是一样,了解内情的筒子请不要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