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到两千米的高度便不再爬升,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远处无数疫人向前方缓慢推进。在他们和城市中间,是空旷的荒地和零星的废墟,在他们背后,流下的脓血将黄土染深,在夕阳下反射着泥沼般的光泽。
“你那个主意不靠谱啊!”我拿着望远镜在疫人群里看了一圈,到处都是一个颜色,根本就无法分辨那些人穿没穿衣服。
“谁知道这帮人能把自己搞成这么脏?”叶城哈哈大笑,“放心吧!哥有的是办法!”
我感到这家伙的大笑声比直升机的噪音还要刺耳,让我无法思考该怎么跟封严谈判,但也许这并不怪他,因为我本来就这个样子,像如此细节的东西根本就无法提前思考。
叶城猛地一压操纵杆,飞机急剧地降低高度,在离地只有几十米的地方巡航,底下的疫人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惶的样子,只是在手中抱着的破烂被气流卷起的时候才会抬头咒骂几声。
“看看这些难民!”叶城道,“简直就是一群难民,你能想象就是这群乌合之众威胁到了我们吗?”
“不是威胁,是真实的毁灭!”我提醒道。
“谁知道呢?在我看来他们的心里恐怕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下顿饭吃什么在哪吃!”
“这是两个想法!”我又纠正道。
叶城这回看了我一眼,“你真是个细心的人!”
“你说的办法是什么?”我有点不耐烦了,感觉自己不光细心还很没意思。
“别着急,一会你就知道了,带好你的伞包,随时准备跳伞!”叶城大声说着,开始沿着疫人的包围圈在疫人头顶飞行。
飞机飞了没有多远,两蓬白烟突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像是两只黑乎乎的大鸟,拽着火苗朝我们袭来。
叶城大笑起来,操纵飞机一个侧倾急转开来,惊险地避开了***的袭击。我的脑袋重重撞到舷窗上,要不是有头盔保护,恐怕真的会一个头两个大。我晃了晃脑袋,却看到那两枚***在空中转了个弯又向我们袭来。
这是什么***,这明明是导弹!叶城早就看到,长笑声中飞机急速拔高,我被强大的压力重重按在座椅上,耳边只有飞机引擎的尖啸和叶城一点也没有间断的叨叨声。
“你看我这个办法怎么样,飞机一过来他们就不淡定了,看后面那俩小麻雀,哈哈哈……”
“妈的跟的还真挺紧,老子这里又没有鸟食……哎尼克得看好刚才那个地方啊!你要是忘了咱们可就不好找了,这帮灰孙子肯定把压箱底的货都放出来了……”
就在他的叨叨声中,飞机很快冲到了5000米的高空,我看了一眼高度表,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果然,飞机跟条死鱼一样,朝上猛窜了一点就停了车,而那两枚导弹不知道为什么,早就掉了下去。
“不行了吧!”叶城越来越兴奋,“几十年前的老货也拿来卖弄,真不知道什么叫丢人……”
我心说几十年前有这么先进的导弹吗?这不是瞎说吗?但是我这人天生对话唠有种畏惧感,也没敢说什么,只是紧紧抓住扶手,努力在自由落体的飞机中保持平衡。
叶城难掩兴奋,滔滔不绝说了半天,终于告一段落,却又看到底下又有几枚导弹向我们袭来。叶城低头看了看,大骂起来,机头前倾突然加速,我的脑袋又一次撞到了靠背上。
飞机至少以每小时300公里的速度低飞,眼前飞速袭来又后退的各种颜色如同飞速转动的万花筒一般,看的我头晕欲吐,叶城却越来越兴奋,嘴上又开始叨叨个不停。
“来吧!孙子!看你能追上爷爷?”叶城大叫着,飞机飞的像愤怒的小鸟一样疯狂。
“哎你别吐啊!要吐出去吐!”叶城竟然还腾出手来拍了拍我,“你可别真出去啊!出去就回不来了!也不是不出去,得到地方再出去!对了我还没给你说,等会你下去之后,我会在两公里外停下等你,如果需要我马上就去接应你,但我也不会等你很长时间,如果疫人进城,我就得马上回去。”
别的话我没听清,这话却是听了个明白,想到这一定是virus张安排的,心中不由对这家伙有了几分感激。回头看了看后面紧追不舍的导弹,我问道:“你有没有把握摆脱?”
“我有信心,但是把握不大!”叶城笑着说,“你放心,这个信心比把握靠谱多了!”
我听这都是什么歪理?飞机跑得这么快,回去还能找着地方,当下努力稳住身子,把夹在两腿间的步枪顺了出来。“你开稳了!我打个鸟!”
“你不是吧大哥,这种事你也敢想?哎别伸脑袋出去啊,脖子晃断了可!”
我没搭理他,把枪扔到了后面然后解开安全带朝后面爬。这个飞机后面的空间前宽后窄,门口处正好有个宽度差,我趴在地板上,在狂风中控制住身体,努力瞄准后下方紧紧咬住我们的导弹。
风不停撕扯着我的衣服,手臂摇晃的厉害,虽然导弹并不小但却很难瞄准,幸好我还带着头盔,要是没有这玩意,恐怕眼睛都很难睁开。我大口调整着呼吸,尝试着开了几枪,感觉弹着点和目标相距甚远,但却没有办法只能不停调整。随着第一个导弹的爆开,我也找到了感觉,耗尽两个弹夹之后,所有的导弹都在空中爆成了一团烟火。
“嘿!真神了!”叶城在前面咋呼,“有你在咱们还怕什么疫人,把你扔城外面不就行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赶紧回去!”我有点火了,这人话实在太多。
“没问题,半分钟!”叶城大笑道,飞机急转而回,又是一通狂飙。
“刚才的时候我在这里扔下了个识别器,那玩意一般没工具砸不坏,只要有人捡了就没跑!”叶城指着仪表盘上一个灯,大笑着说。
我不知道这人的亢奋是从哪里来的,想到天天阴沉沉的virus张,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能共事。
“准备好!我数三声你就开始跳!”飞起开始拔升高度。
我从来没有跳过伞,这次也是赶着鸭子上架,匆匆检查了下身上的装备,听着叶城数到三,扯着一条白床单就跳了下去。
扯白床单这件事是virus张教给我的,理由就是怕我在空中被打成筛子,虽然我觉得有点扯,但是考虑到即便是我这样的帅哥被打成筛子也不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于是也就这么办了。
据说这床单还是二李的。
我一边急速下降,一边看着手表上的高度计。身上的降落伞是军用的,最低安全高度是三百米,理论上在一百米的高度也是可以的。为了减少被子弹击中的可能,虽然扯了白床单,但我还是决定在百米的时候拉伞。
手表屏幕上的数字快速跳动,逐渐向一百接近,随着屏幕全黑提示,我猛地一拉开伞绳,伞在空中张开了。我被伞绳一下拽住,突然变缓的下降速度让我感到自己像是静止了一般。
这时候周围的声音才回到了我的耳中,眼前也出现了熙熙攘攘的疫人大军,脚下所有的疫人都抬头看着我,一片黑洞洞的眼睛中混杂着无数黑洞洞的枪口。
这些枪口还在释放着火光!
枪声混杂成一片,我心中大骂virus张,出的什么馊主意,拽这个老男人的破床单,丢了人不说,还没有用,人家该开枪的还是开枪,看这形势别说打成筛子,打没了我都有可能。
这时我在空中避无可避,只能拼命拉着背后左右的伞绳,在空中晃动着祈求不要被击中。这种晃动的幅度极小,我这么大个一人在空中几乎是闭着眼睛也能打中,幸好这些疫人并不是多么专业,打枪全是庄家把式,子弹在我身边横飞,愣是没有依法招呼到我身上。
虽然如此,但我也知道这样不行,现在他们都瞄着我打是打不中,可要是有哪个找到窍门没有瞄我不就危险了?
我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四十多米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再朝下降上二十米,瞎子也能打中我了。
应该说,还是疫人的小市民意识救了我,这帮人完全没有大会战的觉悟,还多人还是带着家里的零碎东西,虽然被褥这些东西是不会出现在疫人的家中,但是还是有些竹席塑料盆什么的日用品。封严可能也觉得带着这些东西不像话,但是又不能做出夺人家产这种会引发造反的事情,一是便有一辆辆拖车将这些东西集中收集带走,我的脚下就有这么一辆拖车!
我看准了落点,稍微调整了一下。心一横掏出virus张的文官,朝头顶后猛地一挥……锋利的齿刃咬断了大半的伞绳,降落伞瞬间失去了平衡,我的身子一坠,下落的速度大大加快了。耳边呼呼的风声瞬间盖过了杂乱的枪声,我盯着脚下的拖车,任自己直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