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已经明了,我心中不自觉地将他们与常诚做了一番对比,感觉倒也符合两种宗教的性格。只能感慨乱世当前,人尽人事,神走神道,这一座小城竟然将这天下的族类之争包含,也算是个异数。
我看着恕长老,语调中不由带上了一丝辩法的味道,“这前因后果你讲的倒是明白,但是我还是不知道这个组织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若说为了疫人生存争夺权力,但这权力与你们又有什么好处?人说夏虫不可语冰,从我知道的情况来看,疫人就像这夏虫一般,只能识得冰霜却不能得见流火,自然的威力能是这人间的权势所能阻止的吗?”
恕的长袍有一丝颤抖,“神使明鉴,容我慢慢道来。”说罢便把这缘由明明白白讲了一遍。
原来恕发现此处之后便再不能忘记,修建地下粮仓的时候特意将其设计的里这里的一个通道很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通道在地下四通八达,他只是走过一趟,为了保守秘密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测量,却能将方位把握的这么好,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之所以这样设计,就是为了今后能再去看一看,弄清原委。但是后来身患恶疾,病愈后就入了教职,不再理会这些事情。谁知这事间的缘法竟然如此神奇,地下的奇寒正好适合疫人生存。疫人暴乱之后,大部分疫人被常诚感化带离城市,而剩下的则面临着政府的驱逐。北大街教堂的疫人本来除了出城并无二法,但是恕却想起了自己的发现,带领疫人进入了这里。
这批疫人其中多是教徒,在变为疫人之后,信仰却更加坚定,但终归身份不同以往,竟然改变了教义,成了一门新的教派,这四人被推为教中长老。至于神使的故事,想必也是哪个长老琢磨出来用以引导教众的工具,自己本来是不信的,没想到这个恕却深信不疑,才有了这般故事。
本来这些疫人是在这里等待救赎,却没有忘了自己也有传教之责,城外的兄弟姐妹自然不会任其在外受苦,早就派人打入了内部。至于疫人生存的问题,他们也早就有了方案,这地下的寒气如果散布开来,整个地下都能达到零下五六度的低温,正适合疫人生存,如果操作得法,甚至地上的粮仓都可以应用,这样一来虽说不能承载几十万疫人,但是装上一半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其他的疫人,也可以散布到城里其他的地方,偌大的一个城市,制冷设备有的是,应该可以解决问题。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很有可行性,我想了想问他,“如果这样,和政府好好协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几十万人的死活,政府不可能坐视不管!”
恕站在那里没动,声音从帽兜下传来,“政府还想让疫人给他们提供庇护,不可能同意把所有人都撤回来?”
“怎么不可能,到那时候疫人都死了不一样没用,那么多人死在外面,说不定还会有大瘟疫,反正都是用不了还不如撤回来,除非……”我一下想到了一点,顿住了话头。
“您猜的不错,疫人死了可以减少城里的消耗,更何况疫人暴乱已经埋下仇恨,几十万的疫人在城里是个大隐患,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他说的有道理,但和我想的却不一样,我本来是除非疫人死了和活着一样有驱散格迦的作用,没想到却是这个!
“没事,现在城里的事情我说了算,这都不是事!那些你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我都有能力解决,你能传出话去吗?我跟那个怒长老说。”我想总得先出去这个门再说,到时候是杀了怒还是跑出去,都是有可能的。
“神使,您死了,他就是疫人的神!”恕说道。
我愣了下子,恕说的不错,在这种诱惑面前没有人会抵抗得住。这可怎么弄?这个地方在地下深处,挖洞出去恐怕得挖到明年夏天,再说人家把锁都融化了,看来是打定了主意把我们困在这里了,我们这俩人留着也没什么用,估计也没有送饭的,我俩也不是乌龟,活不到那时候。
得想个什么法子诱惑他放我出去,我想了想,问恕:“你想救这些疫人吗?”
“想!神使。”恕的声音有些激动,看来是真想。
“如果我能够治愈他们,你愿不愿意?”我感到自己有点像狼外婆。
“愿意,神使,您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从这里出去!”我指了指那扇门。
恕愣了,我看着他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他也未必有什么好法子,但是相比我来说他更了解这个地方的情况,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但是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没有什么辙。
“神使,您为何不施展神通脱困?”恕似乎很不解。
我差点哭了,“我那有什么神通,你这么大个一长老,你有神通吗?”
恕若有所思,“我懂了,这是神的考验!”
……
“把你的刀给我!”我无语了,伸出手来。
恕愣了一下,上前双手把刀奉上。我接过来一看,这是一柄德式的宽头剃刀,制作非常精美,细密的花纹里还有老邢的血,刃口一看就很锋利。但是用这样一柄刀撬门却完全不合用,我打开又合上,无比思念定光剑,“我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在圣器室!离这里不远。”恕老老实实答道,我感到他的眼睛盯着我手上的刀。
我感到哭笑不得,这帮子人也真有意思,又不承认我,还把我的东西放到了圣器室,这世上人只认货不认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们误打误撞把定光剑放在了那里,定光剑本就是圣物,放在那里也算其所。只是苦了我,看了看手上轻飘飘的小剃刀,再看看粗大的门轴,我心里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我走到门边,选了个看似薄弱的地方开始死磕。这扇门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门轴是直接从铁板上车出来的,坚固的一塌糊涂。我试了两刀就不再犯傻,转而用刀子挖门边的墙。
这墙也不是多好挖,但总比铁板强。这种标号不知道多少的黄色水泥硬的要死,我把一块砖面清出来的时候已经两手发软了。
看了看都快磨尖了的刀片,我转手递了出去,“站着干什么,干活!”
恕肯定从没干过这个,所以刚才迟迟没有帮忙,现在我这个正牌神使开了口,他总不好还站着,接过刀子蹲下学着我的样子干了起了。
我舒展了下身子,看着恕觉得有些好笑,这家伙穿了一身红袍子,个子又高,站好了颇有些威严气息,但这会蹲在墙边缩成一坨坨很有些好笑,联想起之前躲在柱子后面那营造神圣气氛的声音,我只能感叹人这东西真是只可远观不能亵玩,挺场面一长老,这会看起来还不如个小工顺眼呢。
干了这一会搞得我浑身酸痛,我一边舒展着身子,一边在屋里转圈,这个屋里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木床,其余的摆设一概没有,看起来倒真像个牢房的样子,只是因为是在地下,所以没有铁窗。
这转着转着就转出不对来了,脚下有地方好像不是那么结实,走在上面有空洞的声音。
有门!
我围着那边走了几圈,找准位置一脚就跺了下去,脚下的水泥壳子应声而碎,露出了下面的黄沙和石基。
这种构造我见过,跟现在的浇筑地面不同,那时候的地面都是夯土之上铺上一层石头,然后在石头中间填上黄沙,最后再在上面用混凝土铺盖,打成地面。这一块显然是石灰没打开,鼓了。
我赶忙招呼那边的恕别干了,过来帮我拆石头,之前恕说过,这里的房间有很多层,层和层之前想必不会太厚,只要挖通了地皮,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混凝土下的石头和黄沙之间并没有什么胶合,只要搬出来就行,相当省事,我和恕一神一人没费多少事就淘到了洞底的黄土。
这个地方的黄土特别的细腻,夯实了以后非常瓷实,并不比混凝土差多少,但这也只是指的使用上,在面对刀子的时候,它也是相当脆弱的。
谁能想到我竟然会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神棍凑到了一块,回想起之前他说的话,更让我不由感叹世事的无常,这个把人逼成鬼又把鬼逼成人的世道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人多久。
很快,我们就朝下挖了有一米多,但还是没有挖到头,我越干越绝望,干脆停下来问:“这下面还有房间吗?”
“应该是有……”恕想了想,“肯定有,但是相距可能很远!”
“有多远?”
“五六米……”
我点了点头,这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你继续挖,我得歇会!”
恕忙道:“神使本就不必亲自干这个,您去休息吧,我很快就能把洞挖通。”
我拍了拍他,“我歇会就来,你好好干!”
恕的身子一阵颤抖,仿佛受宠若惊的样子,我心里一阵恶寒,赶紧爬上去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