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想验明我的身份并不难,条件都开出来了,只要有点耐心,静等我的伤势发展即可。但老邢却被我以此事要挟,无非就是利令智昏罢了。
老邢面有难色,踌躇一番才又开口:“这事我可以说,但是你知道就行,可不能透露是我说的。”
“这个当然,我也就是一时好奇,假如我真是那么个人,在你们这里必然地位超然,想知道什么去问他们就行了,问你是给你面子。”我看他现在的样子,回想起车里镇定自若那人,心里叹了一声。
老邢似乎真的以为是我给他面子,脸上竟然还带了一丝喜色,“四位长老其实就是本城的人,之前都是北大街教堂的神父。疫人暴乱的时候曾经收容过一些疫人,这个组织是他们为了保护疫人组织起来的。”
原来如此,我暗暗点头,又问道:“我听到他们说怒,这是人名吗?”
“怒长老在收容疫人的时候也受了感染,下半截身子不能动,因为性情耿直易怒,所以自号怒,至于其他三名长老都是正常人,分别叫做恕、苦和喜。”
我点了点头,“这些号倒是有意思,人如其名,看来那个穿长袍的就是苦长老,那个女人就是喜长老,剩下那位就是恕长老了。”
老邢道:“您说的不错,四人中本来以怒长老为尊,但是由于他不利于行,大多数情况还是恕长老说话。”
看来我猜得不错,这还真是个邪教组织,虽说打的旗号也算是冠冕堂皇,但是办的事可真不是人事。我想了想又问道:“暗杀常诚栽赃于我也是他们四个的主意?”
“我们皆是长老臂肘。”老邢答道。
“还有个问题,我再问一遍,你们说等待机会,要等待的是什么机会?”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是负责联络城外疫人,有时候联络传递的内容我都不知道,更别说这种大事。”
他说的有些道理,这种大事的确不是他能知道的,我低头思索着还能从他这里打听些什么东西,却没有感觉到脸上一大块黑色的死皮悄然脱落,露出下面如常的皮肤。
“你果然是……”老邢看到了,兴奋地叫起来,声音却嘎然而止,我一抬头正看到他的脑袋很不正常地歪向一边,竟然像是滚了下去。
门外传来尸首倒地的声音,片刻之后,门开了。一个穿着火红长袍的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个子极高,面目掩在兜帽之下看不分明,袍子下面空荡荡的,瘦的有些夸张。这时他站在门口,手中一把精致的剃刀鲜血淋淋,正在袍袖上擦拭。
“你是谁?”一声不响就杀人,我也有些心惊,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坐在床上问。
那人抬了抬头,但是脸仍然埋在阴影里,“我就是恕。”
和我猜的差不多,我撇了撇嘴,“他说的太多了是吗?”
“四安先生可是怪我下手太狠?此人犯了口业,不得不出手惩戒。只是他的过错亦是因先生所起,先生可有愧疚之心?”
我心说这人有病吧?弄了屎抹我身上,摇头道:“你们这些人作出这么多恶行,哪个死了都不冤枉,我为什么要有愧疚之心?”
恕长老后退一步站在阴影里,“诚如先生所言,在先生看来,我等行恶事死有余辜,而在我们看来,那些人也是在行恶事,死有余辜。”
“常诚干了什么死有余辜的事了?”我问道。
“身为疫人,驱使同类为人卖命,还不算行恶事?”
我一听乐了,“听你这意思,你们就不是人了?”
“疫人当然是人,但是在人眼里,疫人已经不是人。人不把我们当人,我们自然不屑为人。”
“可是我刚刚听说,你好像也不是疫人,这么说来,你算不算是勾结疫人,图谋人类,是不是更该死?”
“四安先生好锋利的言辞!”恕长老不再辩解。
“我知道你不服气,你肯定想的是自己同情疫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可以不屑与我争执,但我告诉你,汉奸都是这么想的!”我突然感到身上很痒,伸手去抓却抓出来满把的黑皮。
“四安先生错了,人类已经堕落,以罪为荣,疫人和格迦都是神的使者造就,涤清这世间丑恶!”恕长老看到我手中黑皮,显然是一惊,语气变得十分虔诚,血红的袍子下竟然有几分神圣的气息。
这要是不知情的人恐怕要被他骗了,但我就是他口中的那个神,怎么可能吃这一套,冷笑道:“胡说什么?那格迦的来历我还不清楚,跟你们疫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以为自己是天使吗?”
“我等只是神使的战士,天使却在您身边!”恕长老竟然跪下了。
“什么意思,这不年不节的,跪什么?你们不是不信这个来着?”我盘坐在床上,继续说风凉话。
那恕长老却不再说话,依然跪在地上。
我却有点想明白了,从进城开始,我们就被这些人监视,虽说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手段,但想必也知道了我们这些人的身份,甚至连这些格迦是我放出来的都知道了。难道说他已经认定了我就是神的使者,那小花在西方看来,可不就是个天使吗?
“你都知道了?”我想明白了这些,却也不确定,只好试探着。
“知道了,但是开始的时候不敢确定,直到您亲口印证才敢确定,先前冒犯,还请神使降罪!”恕长老跪在那里还有人高,说完这话突然拜下。血红长袍层层叠叠在地上铺展开来,很有几分宗教的神圣气息。
“你起来吧!”我感到十分荒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露出你的脸来!”
恕长老却没起来,伏在地上说:“面容丑恶,恐对神使不敬。”
“没事,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胡乱摆摆手,又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已经六天了!”恕长老翻起兜帽,直起身道。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我还是让这张脸吓了一跳,这还是个人吗?只见他整张脸都干枯得像个核桃,半边的脸皮像是已经被活活剥下,腮上几个大洞,露出了牙齿和牙龈,眼皮也不见了,一个连着细管的镜盒罩在上面,不时喷出水雾湿润眼球。
我吃这一惊,都没听清楚刚才他说的是什么,强压下震惊问道:“你刚才说几天?”
“六天。”恕长老又戴上兜帽,回答道。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们找我找成什么样子。我问,“我的电话哪去了,拿来给我!”
“神使……”
“叫我名字!”我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制止他。
“是!”这家伙好像又不敢那么叫,踌躇了一下才继续说:“先生,有些事情还得先跟您说明,虽然我已经确认了您的身份,但是怒长老却不接受,喜长老和苦长老还在劝他……”
“那又怎样?”我打断他。
“您的东西都在他手里,所以……”
“那算了,等会再说。”我有点不耐烦,却又有些好奇,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确定了我的身份,是监听到我们的谈话确定的吗?”
“先生猜得不错,之前在录音中我们已经探得了先生的神通手段,但是口说无凭,我们也不敢相信。直到先生亲身前来,在哪大殿中冻得连内脏都已经结冰,全身血管破裂无数,却又活了过来,刚才又看到先生连皮肤都已愈合的了无痕迹这才敢确定。”恕长老又跪下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点了点头,“怒长老为何不信?”
“怒长老是疫人……”恕长老欲言又止。
“疫人怎样?”
“他觉得,他才是神使!”恕长老像是下了决心,言语有些生涩。
“他?一个废人而已!”我跳下床来,“带我去看看他!”
恕长老答应,起身去开门,谁知门已经被紧紧锁上了!
怎么回事?我伸手去拉,根本就纹丝不动,这个门应该是特制的,铁皮很厚,虽然我现在力量大了不少,但拉上去也是纹丝不动,感觉就像这门和整面墙都是一体的一般。
恕长老看来有些着急,掏出钥匙来去开门。谁知门锁竟然开始变红,却有人在外面用焊枪将门锁融成了一团。
这手段太黑了,这是不打算让我们出去了。我回头看着恕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恕长老有些慌乱,但很快沉下心来,“看来商议已经有结果了!”
果然,外面的焊枪一停就有一个声音笑道:“恕,怒老大说了,你既然不认他,便赐你同你的神使同死的荣耀。”
我一听是个女声,估计就是那个喜长老了,看来这人早就和怒一个鼻孔出气,我们这是糟了算计了。
恕长老说:“他不识得真神,你还能不识,怎能为虎作伥?”
喜长老在外面呵斥了两句,似乎是将身边的人都驱散了,过了一会才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世间那有什么真神,人也罢,疫人也罢,只是可怜人罢了。怒老大已经把他的计划跟我们说了,我们不为别的,只为有个好去处。当初听你的变成了这缩地老鼠,今后我该走自己的路了。”
说完,便听到脚步声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