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家伙就在门口候着,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了,随即开了道缝,一个秃脑袋的胖子挤了进来。
履历上的照片可能有些过时,我怎么看也没看出来这个胖子和照片上的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你是王鸣?”我很不客气的问。
“是我是我,市长您好,没想到您这么年轻,真是有为啊,有为。”这个胖子丝毫没有计较我口气的样子,站在门口,点头哈腰的说着。
“别!我是市长助理不是市长,称呼不能马虎,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我吩咐似的说了一句,朝后一靠就把腿架到桌子上了。
“谢谢助理,谢谢!”王鸣点头哈腰找地方坐下,一低头看到了脚边的子弹壳,再抬头看到桌子上的手枪,脸色难看了起来。
“王鸣啊……”我哗啦哗啦翻着手中的卷宗,“你跟这照片上可不大像啊!”
“老了……不好意思。”王鸣似乎是有点害怕,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老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了经验才丰富嘛,不都说老马识途吗?”我打着哈哈,王鸣不好接话,点头如扣肉。
说完这话我就没再理他,继续翻卷宗,其实什么都没看,纯属整动静。
王鸣也坐得住,眼鼻口一条线,忽略发型,佛爷一般。
但是再坐得住也经不起这个靠法,房间里刚开过一枪,硝烟味挺浓,子弹壳就在地上,墙角上还有个枪眼。我偷眼瞧过去,这家伙燥的跟个什么似的,脚底下挪动着,不小心出了点动静。
我装着刚反应过来的样子,“哎呀,你看我这忙着就把你忘了,你喝水吗?”
“不用不用,您工作忙,要不我改天再来请示?”王鸣看来是有点掩不住了,口气里带着点怨气。
“不用客气,自己倒点水喝吧!工作嘛哪有忙完的时候,咱择日不如撞日……哎给我也倒点!”我在桌子上磕了磕杯子。
王鸣明显的愣了一下,估计是没人这么对待过他,但是又不敢发作,只好提着水壶过来。
我没挪地方,抓着枪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办公桌,看着他倒水。王鸣一张胖脸涨得通红,倒着水还偷瞟我手里的抢,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
“王鸣啊,我这个人警察出身,又没什么文化,就会打屁开枪,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这些文化人说话,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多担待下哈。”
“哪里,助理一看就是个豪爽的人,王某心折得很,嘿嘿,心折。”王鸣倒好水轻轻放到桌上。
“哈哈。”我大笑道:“你可是个有眼力的人,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豪爽,现在看不大出来,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王鸣连连称是,又退回到沙发上坐下。
我把腿从桌子上拿下来,稍微坐正了一点问道:“王鸣,咱们现在都有什么宣传手段,昨天的时候我看电视一个台都没有,是不是靠黑板报?是一天一期还是一周一期?”
王鸣愣了下子,很快又恢复常态回答道:“那能靠那个,咱们现在还是有电视媒体的宣传渠道的,只是城里的人都很忙,基本没有时间看,为了节约资源,我们每隔两天中午播报一些本城新闻什么的。”
“哦?还有电视?是靠电视台还是你们自己搞的?”
“自己搞的,利用从电视台里抢救出来的一部分设备。”王鸣老老实实地说。
“哦?你们还真是可以,平时新闻内容都有什么啊?”
“我给您准备了一段,要不您看看?”王鸣半弯着腰站起来,将一个u盘送到了我面前。
我接了过来插上电脑,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新闻主持人打扮的女人,播报的内容是市政府倾全力打造人造饭桌工程,大量人造食品供应市民,基本解决了吃饭难的问题云云。
看着这个,我有点毛了,也没关视频就发问道:“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是这个陈词滥调?”
“领导,咱们不是一直这样吗?”王鸣站了起来,样子好像有点惶恐。
我看他一直偷瞧我的枪,知道他的惶恐来自何处,哼了一声道:“不错,你坚持的挺好!”
王鸣不易察觉地出了口气,叹道:“不瞒您说,现在的宣传工作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一个是没什么好宣传的,宰割说了,需要宣传的那些东西,全城的人都是参与者,你宣传的没有意义!”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也觉得有理,但是这个可不能表现出来,这个王鸣现在还害怕我把他毙了,但那时真要是套起近乎来,恐怕就压不住了。
“王鸣,我问你,现在的城市居民是不是全都在政府的控制下工作?”
“是!”王鸣有些迷惑地看着我,显然不知道我的用意。
“那这些人的思想工作是谁做的?”我继续问。
“各个单位里面都有指导员和专门的宣教科。”王鸣回答道。
“这些指导员和宣教科归谁管?”
“当然是人家单位班子管,我们只是部分指导作用。”王鸣回答道。
“指导什么?”我紧跟着问道。
“指导大方向……”王鸣有点跟不上了。
“什么大方向?”
“就是……”
卡住了!我笑了一下,“王处长,天天光喝茶养膘可不行啊!”
王鸣惶恐起来,眼睛又偷偷瞟地上的弹壳,搓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解释解释吗?”我和颜悦色地问道。
他期期艾艾地抬头看我一眼,“领导,您是不了解内情,现在这个情况,咱们这个宣传本来就没有什么事干,上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整个城市都开足了马力朝前冲,我们宣传的无非就是做好本职工作那一套。我也想把哪些单位的宣教管起来,但是这些单位上面各有各的领导,他们自己的宣教方向就不统一,我位鄙言轻,有心无力啊!”
我没有马上说话,心里琢磨,这个家伙说的应该是真话,从我看到的和向慈告诉我的一些事情来看,这个城市的确是有各自为政的现象。因为城市再没有上级管束调控,这种分歧,或者直白一点,这种权利和欲望的争夺变得更加赤裸。相比来说,宣教只是一个方面,他们的战场要更加广阔。
而就在这一片欲望和权力的混战中,我和向慈却掺进了理想,促进了他们的团结,我们所要面对的,是整个战场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