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昏,魑魅行!天将昧,神火盈!”
“咚!咚!咚!”
天色将昧,阴云笼罩;寒风凛冽,白雪淤积。
宋泗寨中从处于中央的寨主府向四条主街延伸出几位影子,穿着统一墨玄夜行衣,腰部闪光着大同小异的佩刀。在漆黑如墨的天地间,他们高举火把、手执锣槌的身影犹如璀璨夺目的星辰。
负责东街菩提窟的传宿使黄犁已收起手中的槌子将其挂于腰间的锣鼓旁,他打了个哈欠说道:“差不多了,火也要生喽!”他边游行在窟内的小巷内边望着远处的高塔。的确这时候,一道神火从天落下,一人站在高塔上高举木棒,刹那间木棒瞬间引燃。整个场面似乎听得见人们的粗喘。
那建筑被寨内人尊称之为天赐之物的是火笼,由寨主府一手打造,寨内的火笼一共有5座,东边的煌山窟,西边的宥水窟,北边的龙头窟,南边的郑全窟以及位于中心的寨主府各一座。南边的和中央的火笼寨内的人很少去。不因其他,只在寨内有句流传很久的话:宋蛟郑龟大天狗!吃的火笼不抬头!单单这几句话就压的人们喘不过气来,若家里有小孩淘气,家里的长辈就会在他们的耳边唠叨:“不听话,就把你送到郑家去。”一旦小孩们听了这些,就立马收起小尾巴。
“轰”的一声,红光主宰一切。硕大的火光下人影窜窜,菩提窟的人不算多,但每家每户的人挤在街上,汇成一条长长的蔓延整条街的河,可谓是浩浩汤汤。黄礼灵活的跳上一处屋瓦上,眼睛有神地紧盯全场。
传宿使不仅报时,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在火笼燃起之时预防某些贼人趁乱破坏!
这一日,每家按人数可获得一份炭,但也有一些人会露出獠牙。但这职责并不属于黄礼,而是位于火笼地区的传宿使。
火笼一般只燃烧1柱香的时间,在猎物丰收的日子里会多加一些炭多燃一会儿庆祝,但过一定时间必须熄灭。在宋泗寨内唯有寨主和郑氏家族把握着炭火。按郑家大房当家的当朝二品大员常州总督郑通明所言:神火金炭乃上天恩赐之物,滥用易用为赎犊上天之恩光,是为大逆不道。极易被上天记恨,不仅以后财路断绝,死后轮回还不入人道。所以他就以爱维护上天恩德,庇护人间烟火为由,就明文规定私下禁止炭火交易,垄断了所有往来宋泗寨的炭火,违者会被饿个七八天,待到他眼冒金星,七晕八素的,就在夜里把他丢进火笼里烧。就当以慰上天,入的了轮回人道。因此,一般无功勋的白丁是没有炭也不敢有炭的,也就靠二日一度的笼中火取暖了。
单靠用皮衣过日肯定是不行的,几年前常常会有暴乱,大大小小的难民聚集起来,拿着家里的木头棒子,径直往寨主府冲,但因传宿寮的缘故和精良的装备,暴乱终会被压下。该砍头的砍头,该断臂的断臂,该抄家的抄家,骚动很快被镇住了。到现在各个安安分分的,不敢起坏心思。
正在屋顶上俯视下面的黄礼忽停下来,饶有兴致的看向街中一处——几个小孩腾空架起一个身型比他们小很多的孩子,往火中走去。为首的小孩骂骂咧咧的,在更小的小孩面前指指画画。那个为首的小孩黄犁认识,这是煌山窟刘屠夫家的第二个孩子,叫什么刘狗贵。当时他听到这名字,就骂道:“你这是害死人不偿命啊!”
街道很小,在嘈杂的环境中黄礼仍可以听见他们说的话。“你个泼三!连我的肉都敢偷。还好被我发现,你是吃了天上的蟠桃还是捉了林里的倒刺熊啊!这么勇,是脑子被狗啃了吧!”周围几人附和,呲牙咧嘴,皆露出穷凶极恶的样子。“既如此!今儿我就送你去地府里去见见阎王!我看你到阎王殿还嘴硬的起来!”尽管这小孩使劲挣扎,但始终无法脱身,嘴里拼了命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干的。”可这些小孩仍不罢休。陈狗贵又咧嘴道,“你这儿狗娃娃!偷了东西又不承认,不怕被阴曹地府的阴鬼勾魂摄魄!”
听着这些话,黄礼越发感到不对,看着这几个小孩,脑子还未转半圈,忽想起前日一事,恶狠狠地拍了大腿,叫道:“呲!真是被狗干了他娘!”身形一动,急急落在他们几人附近,几下拍倒几个小孩又将刘狗贵捂晕,抓着小孩跑到一小巷。
突然一道流利的利箭闪烁着血光从远处疾驰蹦来,迅速穿梭的气流炸起重重音爆。黄礼扭头的瞬间,脖子微微向左扭动,绷着口气躲过箭刃。他皱起眉头单手揽过小孩,将其系在胸前。反手抽出大刀,抵御外患。他的目光扫视周围,犹如孤狼刺骨地看着猎物。他加快步伐,可四周却被阵法封住了去路。他心里明白,有大人物来袭!
他将小孩丢在一旁,用秘法隐去他的气息。他先看向道上嘈杂的人声,再环顾四周,冷冷说道:“来者何人!敢在宋泗寨出手袭杀传宿使。”
黄礼的周围劲风鼓动,他的眼神越发冰冷,风声抚过他帽上的皮毛,嘈杂的人音不断放大。刹那间阵法上的文咒迸射强烈的光芒,伴随着强烈的幽怨血气,犹如猛兽吞噬!他的手脚运动,起身跃起,气韵流转,光彩异人,霹雳的刀刃直斩血气猛兽。
“嘭!”
黄礼手持大刀,缓缓落在地上。他淡淡说道:“不堪一击!小子再练个五百年吧!”黄礼发觉有人在看他,他瞥了某暗处一眼。自顾自说道:“还是赶紧走了!遇上怪物也倒霉!”他看了眼旁边的小孩,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抓起一旁的小孩去寨主府。同时,暗暗地吐出一根乌色的银针。
在黄礼走后的几分钟,一人影从房屋阴影里似水般流出,慢慢直立起来,渐渐人型显现。突然,一银光划过长空,穿过他的脑门,溅出一条血痕。那男人顷刻融化在原地,化为一滩淤水,无影无踪。
路上, 黄礼手中捏印,眉头紧皱。摇摇头,加快速度。
传宿使共有12位,都居住在寨主府内,分12院落住下。传宿寮控制着传宿使,此寮的主人就是寨主,有上十二星辉使,下一百二十位地煞军。个个武功高强,震住寨内一切宵小。黄犁疾行一会儿便回到了府门前,出示了传宿佩刀,没理会各类人的问候,东拐西绕地回到了他的住处——明德轩。
黄礼已是三十岁的人了,多年前结了婚,共育三个儿女。最大的是10岁男童,名曰黄致烈,第二个孩子是6岁男孩,名曰黄致阳,俩个同在府内的书斋读书,与“太子”宋承天伴读。最小的为女儿,年仅1岁,乳名叫三英,大名叫黄娅泞,刚刚会说话,粉雕玉琢的样子极其惹人喜爱,常被寨主大夫人张氏的女儿宋文伊叫去玩耍。
黄礼推门而入,没管一旁行礼的仆人。高声喊道。“夫人快来!为夫有急事找你!”这时从偏房徐徐走来一身着樱草色绒服的曼妙女子,身后跟着几位丫鬟。这是黄礼的妻子——郑燕岚,是阂郑窟郑家在册的第二十六代子孙,不仅身材姣好,更会一手绝妙的琴技,是寨内数一数二的抚琴高手。她不急不缓说道。
“夫君是何事如此着急?喝口水且坐下来慢慢细说。”
但她注意到黄礼怀中的小孩,微微一怔,“夫君,这小童是何人啊!”黄礼将孩子放下,捧着一金琉璃水壶猛怼了口水。小童怯生生地扯着黄礼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黄礼说道:“夫人啊!你还记得前日俺不是偷了老刘家的肉嘛!这几日我老觉得不够意思,正打算把钱给他。谁承想他儿子把他误认是偷肉人了。老刘家儿子也是凶残!竟要把他丢火里。我怕孩子再出意外,就先把他带回来了。”他拍拍这小孩,继续说道:“我这凶神恶煞的,怕吐半个字,这孩子就要哭了。”
黄夫人点点头,看着这小孩单薄的身子,眼中不乏同情,招呼一旁的女侍拿了件外套披在孩子身上。说道:“既要问,就先进正屋好好说说吧。”
黄夫人领着孩子,进入屋内,刚一进去,孩子就打了个颤。黄夫人微微一笑。她带着孩子坐在炕上,一旁的仆人添置了一些新的点心茶水,分发暖袋,待一切摆起。黄夫人捂着暖袋,徐徐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生的如此单薄。我这有上好的如意糕,来给你吃点”
孩子端坐在那儿,不敢说话。黄夫人婉婉捏着绣帕,从盘里取了块糕点,伸给孩子。黄夫人轻笑道:“孩子不怕!坏人都没了,我们是好人。”
“可……可我娘说……坏人都……称自己是……是……”
孩子轻轻说出了声,黄夫人睁着闪光的眼睛说道:“是什么!”
“好……人……”
黄夫人眼中多了些爱意,目光越发柔和,看向黄礼笑道:“这孩子够灵啊!”孩子原本被冻的通红的脸又加深了色。黄犁哈哈一笑,“这小家伙还脸红了!”黄夫人欣然一笑,将糕饼塞给小孩,说道:“孩子真不怕!你看刚才的大叔都救你了。”
孩子定定神,求助似地看向黄礼,点点头,揣着糕饼。细细碾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在嘴里抿了又抿,好像滋味无穷。最后喃喃笑道:“好吃!”黄夫人递给小孩一短帕擦手,说道:“好吃就多吃点,我们还有很多。”她端来一盘的糕饼放在小孩面前,孩子呆呆地看着这盘透着诱人的光的糕饼,不小心把手上的掉了下来,还好只掉到炕上。他赶紧捡起炕上糕饼,颤着手,好像犯了十恶不赦的罪一样。黄夫人见到,急忙摆手:“掉地上了就不要它了,脏!”小孩点头作罢。
他一点一点地吃着糕饼,偷偷将几块放进衣袖里,黄礼眼光闪烁地看着一切。黄夫人脸色如常,亲切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啊!”
小孩怯怯说道:“牛……牛仔……!”手上的糕饼被捏的要化开。
黄夫人看着牛仔,捂住他的手笑着问道:“那你家住哪里啊!”
小孩摇摇头,露出思索的样子。又指了指黄礼,说道:“每天都可以看见他!”
黄夫人了然,说道:“那就是菩提窟的人啊!”
孩子痴痴的点点头。
黄夫人接着问道:“你的母亲和父亲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