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日后侥幸还有汉史学家愿意真心的去研究大汉这一段混乱甚至屈辱的历史的话,一定会在某个犄角旮旯的文献里,对着散发着霉味的史书拍案叫绝会心大笑道,“可怜天下英雄意气风发围攻刘备,到最后却被刘备就这般生生给拖死了在徐州!”
其实要说是刘备将大家拖死在徐州很明显是失实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似乎从刘备将大家托在徐州的那一刻开始,从黄巾之乱里开始崭露头角的诸多英雄豪杰,也真的走到了各自的穷途末路。
不过这些事情在当前可还没有一点苗头冒出来,至少正在偷袭洛阳的曹仁,是一点都不会认为,曹操也会有穷途末路的一天的。
又或者说在这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在曹仁的认知里,是这样看待目前的处境的。那就是曹操已经在魏县的菜园子里虚度了近乎半年的光阴,这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考验了,什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都完全不足以形容当时曹操的落魄狼狈。
但庆幸的是,曹操坚持过来了,而相信曹操的曹仁夏侯,大家也已经辛苦熬到了幸福生活的来临。日后就算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也绝对不会再超过那时候的艰苦了。
曹仁是没有机会听到“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样的俏皮话了,也因而在曹仁那朴素的思维里,从来都不觉着自己想当然的去思考老天的安排,会不会有越俎代庖的嫌疑,而倘或老天得知了曹仁的想法,是不是也会如上帝一般发笑。
知道萧文对弘农的重视,曹仁自然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而从河东进到弘农再从弘农奔袭洛阳,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曹仁其实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平阴。
平阴与河东之间隔着数道高高矮矮的山坡,而与河内之间,却隔着黄河流域极为汹涌的一段激流,这里的地势可谓得天独厚,甚至其天然屏障的优势更超越虎牢关。也因此,除了反董联盟那一次外,还真没有什么人会在平阴这里驻扎重兵。
这是曹仁今夜选择这里的缘由所在,而这也是曹仁今夜悲剧的开始。
月上中天,曹仁终于率领着曹操努力节省出来的兵马奔波到了平阴城西三十里处。如果从这里奔袭平阴的话,仅仅需要一顿饭的功夫,而只要曹仁不大张旗鼓点燃篝火,平阴城的守军是绝对不会发现曹仁的。但从军略的角度,曹仁的选择不可谓不正确。
简单修正一番,曹仁叫过来那些将校训话道,“今夜拿下平阴,我们在平阴稍事休整,然后直接奔袭洛阳!”
一众将校是曹仁的心腹,自然也是曹操的忠实拥护者,他们已经跟随了曹操不短的时间了,资历老一些的,甚至是当初张邈那边被曹操吞吃的部下。这些人听到曹仁的计划,顿时一个个摩拳擦掌,寂寞了这么久,又有谁会不渴望建功立业或者直白点说就是圣光发财呢?
片刻之后,三万多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平阴进发,不多久就远远看到了平阴城的城墙。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目光沉着冷静的曹仁,在平阴刚刚进入视线的一刹那也曾极目远眺,只是在这一瞬间,黑暗中的平阴城却似乎如同一只蛰伏已久此刻已经饿得肚子咕噜响的洪荒巨兽一般,猛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就这一眼,就让自信全程都没有出过纰漏的曹仁突然就想起了好多年前的那一个传说。据说那时候的萧文还只不过是乐安的国相,被袁绍挤兑而出兵到这里为联军打开局面。在整个联盟都寸功未立的时候强出头,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可萧文却生生的拿下了平阴甚至还接济了被人算计的韩浩。
在这些事情的背后,曹仁听到过一种说法,那就是在平阴城一役里,萧文这边曾经请高人施过法,那一战萧文所有的青州兵都化作了地狱恶魔,不仅个个杀人不眨眼,甚至还吃人,更甚者甚至说他们连自己人都吃!
自嘲的笑笑,曹仁觉着自己一定是有些疲惫了。从冀州一路出来,想要瞒过向来以消息灵通著名萧文的眼线,曹仁耗费的心血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如今胜利就在眼前,懈怠在所难免。曹仁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行百里者半九十,然后打起精神,冷酷的朝着平阴方向挥挥手!
“杀!”一声低喝,三万人顿时不再隐藏,一个个嗷嗷叫着就冲向了平阴城,旧仇新恨一起发泄了出来,奔着平阴城就准备放手大杀!
随着队伍极速冲锋的曹仁甚至看到了平阴城上的巡逻兵,惊慌间点燃火把时烧居然到了自己的手!
想当初这里是萧文帐下元老级猛将关铁的驻地,曹仁一开始的时候还曾经忧虑过倘或这里还有关铁训练的底子在怎么办,可是现在看来,这忧虑果断是杞人忧天了!
“杀!”在城上慢慢亮起的火光的映衬下,曹仁的双眼泛着幽幽的寒光,有嘲笑,有疯狂。
事情的发展丝毫没有出了曹仁的预料,平阴城在曹仁的三万精兵面前,就像是被绑了四蹄扔进狼群里的羔羊,孱弱的一个照面就机会吓昏了过去,曹仁甚至一路就随着大部队冲进了平阴城,从西门一直杀穿杀到了东门去!
到了现在,就算是没有曹操的多疑,领兵作战这么多年的曹仁,单单凭着直觉也已经察觉到了事情不对了。而眉头刚刚皱起来的曹仁就听到了前方的先锋校尉的回报声,“将军,有情况!”
混乱的呼救与噼啪的战火渲染的整个平阴城喧嚣之极,而就在这绝对达到了噪音标准的喧嚣中,曹仁心底突然闪过一丝疑惑,这呼救哭喊的声音,似乎有些假?
脑海中还在胡思乱想着,曹仁已经驱马走到了先锋小校的身边,在明亮的火把照耀中,曹仁看到在东城门的大梁上,用献血浓浓的刷了几个大字,“曹仁埋骨处!”
“轰”的一声,就在曹仁看清这五个字的瞬间,整个平阴城城头上响起了整整齐齐的军队行军的声音,不等曹仁反应过来,整个城墙上似乎都已经站满了敌人。
而就着城上稀稀落落的火把,曹仁依稀看到了无数明晃晃的羽箭闪耀这嗜血的光芒,纷纷对准了自己!
今日,果然要埋骨于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