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瞧一瞧看一看了,百年老店、金字招牌、童叟无欺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论再挑剔的人,货比三家之后最终还是会回到我们这里的!”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到处是叫卖吆喝的贩夫走卒,或挑着自己的担子沿街游走,或守着自己的小小摊位如同护着孩子一般的护着自己的货物。这不过是普通一天的普通一个早晨,可渔阳的小集市上却显示出了与大汉此时的四面漏风灌雨的窘境所不相符合的生机与繁华。
如果有豫州的百姓出现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狠狠的揉几下自己的眼睛,对眼前的所有景象都持着深深的怀疑态度。跟豫州的惨状比较一下,或许只有传说中富庶的荆州可以有这样的太平日子吧,反正这一切肯定是跟豫州无关了。
突然,在热闹集市的一处角落,一个中年妇女突然大喊起来,“骗子,明明说好的价钱,怎么可以随便涨价?”
“哎,爷我自己的东西我涨价我乐意!话说这东西只有塞外有,你要是不想要的话别挡着爷做生意!实话告诉你,就这条街上,所有做着皮货生意的都是我们自家兄弟,你要是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传来,话里话外都不断的在威胁着这妇女,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势。
“哎,这一定又是外乡人不懂规矩给惹到了那几个无赖夷商了吧!”离着很远的地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听到刚才的对话,头都不抬就大概估摸到了事情的经过,却对着摊位前面的顾客无奈的叹了口气。
“哦?老丈可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老汉摊位前的这位客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主,不提右手大拇指上的碧油油的翠绿扳指,光是身上这一身丝锦就让人眼馋的紧。摆摊的老丈年轻时候大汉还太平的时候也是个走南闯北不安生的人,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大名鼎鼎的蜀锦,别说现在兵荒马乱的幽州渔阳离蜀中不亚于有十万八千里远,就单单能够在这物价飞涨的时节买得起这蜀锦就绝对不是普通人了。
“哎,公子这是外乡人吧?也难怪不知道,要是本地人的话谁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呢?”老汉看着这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又摄于他的身份,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恭敬,然后才感慨一通,悄悄往天上指了指道,“公子莫要声张,其实这说来就话长了。刺史大人,也就是皇叔刘大人,据说是对夷族很有些情分的,所以允许夷商在我们这里做些生意。”
“哦?这可是好事一件啊,怎么老丈的样子......”年轻公子惊讶的神情一看就不像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样子,单纯的眼睛里让摆摊的老汉依稀看到了自己当年憨傻的样子,一阵唏嘘之后,老汉摆摆手道,“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本来这夷商也做的好好的,但偏偏奋武将军狠狠的折煞了夷商几次,这才激出了夷人的凶性!现在刺史大人又忙着跟奋武将军打仗,这夷人就更是脱了缰的野马般无所顾忌了......”
老汉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这时年轻公子的侍从却偏偏走了近来在公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具体说什么事情老汉虽然没听到,这眼尖的老汉还是大吃一惊。因为他发现这年轻公子的侍从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夷人,虽然这侍从的着装打扮已经汉化的很彻底了,但行走间的步伐动作还是很清晰的昭示着他至少曾经是个纯正的夷族!这可吓坏了老汉,额头上深深的皱纹里顿时汗涔涔的。
年轻公子听完侍从的话,先是皱眉思索了片刻,然后才惊觉自己还正在跟老汉做交易,向老汉告了声罪之后不再磨磨唧唧的讨价还价迅速付了钱,然后带着侍从直接走出了小小集市。
“丘先生所言可属实?”出了集市之后,年轻公子脸上的稚嫩表情渐渐隐去,一股上位者的气息油然而生,而他旁边的这位侍从也不再是下人举止,反而散发出了几分强势铁血的味道来。
这年轻公子不是别人,却正是北海是仪。北海如今的形势虽然因着袁熙的到来而显得不是很好,但是仪却心中有数,只要他是仪和孙邵在萧文这里好好表现,那么北海就一定能够得到相应的好处,否则的话,就像当初萧文虽然顾忌着北海诸人的面子给了王修大大的权力,但能耐不足却导致萧文最后的损失更大,要不是郭嘉在萧文来青州之前就已经给了王修将功补过的机会,只怕王修的徐州之败此次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是仪先生,奉孝大人的飞鸽传书一早就到了渔阳,刚才末将已经跟此地的线人沟通了一下,对这渔阳的盐铁生意倒是有了几分了解,确如山长之前所疑虑的那般,渔阳已经出现了护乌桓校尉阎柔的人手。”丘力居虽然是萧文帐下的老人,并且年纪也很大了,但却一点都不敢轻视眼前这人。身为乌丸人,丘力居可是很仰慕汉人文化的,汉人的文人,尤其是像郭嘉和是仪这样的文人,在丘力居眼中就不是强悍这么简单了,而简直可以称之为可怕!
“那么田豫田国让呢?他可对渔阳的盐铁生意有所觊觎?”是仪倒也不在丘力居面前托大,两人只是以公事公办的态度继续交流着。
“这个倒是不曾,听说田国让在此地声望颇高,而且为官清廉,倒是不像会牵扯进盐铁生意的样子。”丘力居一开始有些迟疑,但一想到自己得到的情报,就又变得坦然起来了。说实在的,渔阳的盐铁生意这水真浑,别说刘虞手下多有牵涉进来的,公孙瓒手下也不像他们表现的那样干净,而像一些小势力,比如在鲜卑的扶持下杀了护乌桓校尉而自居的阎柔,就更是在其中有了深厚的底子。
是仪对丘力居的回答很满意,同时是仪也有些被萧文的深谋远虑给深深的震撼到了。在最开始的时候,郭嘉和是仪都觉着刘虞一定会败给公孙瓒,但因为公孙瓒一怒之下也肯定会杀了刘虞,这就为他的失败埋下了伏笔,所以两人都有些不愿意看着这一文一武就这么内耗在幽州,因而一再请求萧文介入。
可萧文在仔细的思索之后却给两人上了一堂别开生面的课,先是从政治经济等方面分析了幽州之所以崛起的原因,然后又仔细的选取了能够在刘虞死后替代刘虞的人选。“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没有那么高的声望能够收服得了刘虞这样的人物,而公孙瓒也不可能对我低头,所以刘虞必须死,然后公孙瓒的地位就会岌岌可危,到那时袁绍就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打他。而我也才能够借助这时机解决长安的事情。”
这是当初萧文给出的最重要的理由,对此是仪和郭嘉都没有反对。刘虞的死或者不死,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牺牲与否,这个人本来就是大汉政治的一份子,至少他的儿子刘和深得献帝信任并且手上拿了献帝的勤王信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不过刘和这人却实在没什么本事,刚一出衮州就被袁术给捉了去,也忒不成气候了些。至此,刘虞已经进入了大汉政治最黑暗的内幕里,幸免已经是不可能了,是仪是一点头不同情他。
“是仪先生,那么这次我们到底要怎样做?”丘力居本是不愿意多动脑子的,但没办法,幽州的事情关乎这大批乌丸人的安危,虽然丘力居这一支已经全部迁徙到了青州去,但丘力居还是会禁不住的担心这生他长他的地方。
“按照山长的吩咐,此次我们只是来走走门路的。”相比丘力居的担心,是仪就表现的很淡定了,但看着可怜巴巴看着自己想要个详细答复的丘力居,是仪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告诉他,“虽然青州的兵团经过袁绍的事情之后损伤殆尽,但这段时间也已经补充了不少了,要真的打一场营帐的话也不是不行。但大军出动的话,说不得冀州袁绍会再次趁火打劫威逼山长,到时候别我们幽州没占到便宜,司州那边还给出了纰漏,这种事情就算是山长愿意搏一下,我也会反对的。”
看着丘力居眼里的狂热渐渐冷却,是仪接着道,“丘将军倒也不必担心。我跟郭嘉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只不过没想到山长棋高一招,在我们还想着怎样在公孙瓒和刘虞之间坐收渔利的时候,山长就已经谋划到了重新稳定幽州的事情。而且借着此次的事情,说不得还能浑然天成的阴袁绍一把,加快我们成就霸业的路子。”
“不过丘将军你也知道,山长对于夷族是早就有心的,所以幽州的暗手绝对要做好了,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而无疑阎柔和田豫就是我们的突破口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驿馆附近,是仪继续装作出游的商贾公子的样子,丘力居也回复了之前那熟练的侍从的姿态,阴谋,再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