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颌率领着两万人马冲着乐安而去的时候,青州的天气显出前所未有的晴朗与凉爽。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海边独有的气候,这气候在证明了他们离乐安不远的同时,也告诉他们近期可能会有一场大雨。
只是在这舒爽宜人的清凉天气中,张颌的心情并不如这天气一般轻松。此次出战,临行时高览的谆谆嘱咐仍旧回响在耳边,张颌在清晰的感觉到高览那浓浓的关切之意的同时,心底也无奈的随之而想到了他和高览的处境。
在冀州袁绍的阵营里,除过淳于琼和蒋义渠这样的老人外,颜良和文丑的地位与资历其实远远的高过了张颌和高览,这也就造成了张颌和高览虽然武力不俗、军略过人,但是实际的权力并不是太大。
“哼!河北四庭柱!”张颌愤愤的怒哼一声,语气中的不平与不屑昭然若揭,只是奔腾的马蹄声喧嚣高昂,使得他这句抱怨并没有传出去。
“河北四庭柱”是一些闲极无聊的无知之人对于袁绍帐下战力不俗的四大武将的称呼,分别是颜良文丑张颌高览。张颌对这个称呼很不爽,既有耻与颜良文丑为伍的羞愤,也有觉着外人会认为他和高览很勉强才高攀了这并列的称呼的无奈。在张颌看来,颜良文丑两个的确就是插标卖首的废物,可他张颌的武力再高,在袁绍帐下的排名不依旧比颜良文丑略有不如吗?
张颌就算再怎么愤愤不平,可转眼换个角度再想想,就像张颌临行前高览的吩咐那样,青州这一战这确实是张颌翻身出头的大好机会,他张颌确实应该把握住。
两万百战精兵对付只有一万正规兵马的乐安,张颌一直都很有信心,尤其是如今身在乐安的第一师师长甘宁,出身水匪,在萧文帐下那么多年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表现,就让张颌的信心越发的膨胀起来。
“加速!三天之内必下乐安!”张颌的急切对于冀州兵马来说不过是这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在他们这些人,也觉着两倍于敌人的数量,又全部都是经历过跟公孙瓒的大战的老兵,拿下乐安那一万人绝对没问题。
在另一方面,颜良的行军速度相比较于张颌来说就显得不疾不徐了,颜良甚至有心情细细的观赏一下青州的风物山水,咂咂嘴似乎是在品味着什么。
以两万人马来对付一个整编的万人队以及一个被打残的万人队,对于颜良来说实在有些大材小用。虽说兵者诡道也,但是当战争的胜负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的时候,花费那么多心思出其不意兵行险招就显得毫无必要甚至是浪费了,颜良现在更愿意正正规规的打完这场仗,如果能够在武将的单挑中有所斩获那就更完美了。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习惯性的看高自己然后低估别人,所以张颌和颜良都有绝对的信心拿下青州战役的胜利,他们所要苦恼的,一个是怎样才能在这样的战役里体现出自己的水平,另一个是如何能够在这场略显无聊的决战中打出点乐子来。
可是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简单清楚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吗?就在张颌和颜良两人或急迫或闲散的行军的时候,华雄和张济两个一路夜行晓宿从齐国偏向北海的方向进入了乐安境内,然后迅速赶往可能的前线战场。
郭嘉的吩咐对如今的华雄和张济来说,基本与圣旨无异,更何况,在两人出发的第三天,郭嘉一纸传书到了两人必经的县城,告诫两人“二位将军自来青州,时时处处谨慎避嫌,岂我青州待二位将军心有不诚耶?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奉孝兀自仰仗二位将军以存身,万望二位将军能果敢决断,再现往日西凉之雄风!”
这是一纸告诫书,但同时也是郭嘉对二人信任的表现。以华雄和张济对于郭嘉的了解,如果郭嘉还没有真正的信任二人,那么在这封信里,郭嘉一定会有意无意的提起华雄和张济的家人亲眷,可是郭嘉并没有。
“老哥,这下子我们可得卖命给郭小子了!”华雄看着张济装模作样的抱怨一声,只是眼神里的心甘情愿出卖了他的想法,换来张济的一阵鄙视。
“谁说不是呢?呵,老华!本来以你在董太尉帐下的身份,做这青州师长绰绰有余。都怪绣儿不懂事,山长和郭嘉为了照顾我,才给了我师长的位子。可惜这么多年我一味的韬光养晦......哎,老哥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山长和奉孝啊!”
张济的感慨要比华雄的多的多。其实也难怪,张济是降将,而华雄虽然是被稀里糊涂的策反了,但终究是有功于萧文的,所以真正计较起来,华雄做个什长的位子才是实至名归。可是张绣反叛萧文之后,出于各种目的,萧文和郭嘉让张济做了什长的位子,而同时让华雄做了副师长的位子。一来向张济表明萧文并无计较张绣之事的心思,二来,萧文也顺带的告诉华雄,他萧文已经把华雄当做了自己人。
君不见,在所有的师团里,或正或副,总有一个是萧文帐下的老人吗?这样的安排不可谓不用心,尤其对于降将这样喜欢明哲保身的的人来说。
进入乐安国地界之后,华雄他们的行踪就不用再那么隐蔽了。郭嘉在青州经营多年,说是耳目遍地那也绝对不为过,在战争这样的重要时刻,郭嘉绝不容许有背叛这样的事情发生。想想作为宪兵队的左丞祖刘义逊,在这关键时刻正在做什么......
丘力居已经在路上等候多时了,一见到华雄和张济之后,客套过后再不耽搁直接就带着众人上路,朝着预定的地点奔了过去,并且就在这样的过程中,丘力居用流利的汉语向华雄和张济转达了甘宁的意思,“甘宁师长说了,此次敌军率队的张颌,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为了能够将张颌引入我们的包围,不付出一些代价绝对成不了事。甘宁师长已经带着人马前去抵抗张颌兵马了,他请两位将军稍安勿躁好好埋伏,不管他的情况有多危急,都不许两位将军提前现身!”
华雄和张济在路上因着郭嘉的信而涌起的激动,随着丘力居的这句话而消散大半,两人本以为来了之后会是这场战争的主角呢,结果甘宁却来了这么一个吩咐,怎能不让两人失望?不过久经沙场的两人也确实明白甘宁的顾虑,像张颌这样的沙场老将,若是不能表现的更加真实些,想要他入瓮是极不容易的......
“呸!他毛头小子凭什么指挥我们!”华雄听罢丘力居的话,顿时愤愤的咒骂了几句,不过转眼就像是忘了这回事,而和张济去视察营帐去了。丘力居对着华雄和张济的背影笑笑,作为第一师师长的甘宁,确实没什么特别让人佩服的地方,可是如果有人见识过甘宁帐下那些“儿郎们”的勇猛的话,估计就没人再这么说了。这也是他丘力居甘愿在甘宁手下做事的原因。
虽然张颌的赶路相比较于颜良快了不止一筹,但是真正先开始发生接触战的,反而还是慢悠悠的颜良这一边。无他,甘宁是打定了注意在乐安先跟张颌死扛一下的,而王修却是奉了郭嘉的命令,主动去寻衅滋事然后再被打的落花流水。
对于人心,郭嘉绝对不负于他鬼才的名号。在郭嘉看来,张颌虽然急于立功,但因为他自身的处境并不优越,所以张颌绝对不会对得来的轻而易举的胜利感觉到沾沾自喜;可是颜良不一样,颜良的高傲只有在不费吹灰之力而获得的胜仗里,才能够表现的更加淋漓尽致。
“第三师的将士们!我们的副师长如今生死不知,我们的团长也战死两个被俘一个。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们被打残了,甚至有人叫嚣着要撤去我们的部队番号,你们能够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如果真的撤销了番号,你们还能够趾高气昂的面对北海的父老乡亲吗?”王修的战前动员显得是如此的不合时宜,可这却说出了青州第三师近五千将士的心里话,让他们一时间找到了各自心里的归属。
当这样的气氛燃起的时候,王修眼角突然有些湿润。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王修思绪有些纷乱。第三师已经经历了一场打的异常艰难的败仗,战争的损失伤筋动骨,如果这样子再按照郭嘉的吩咐去诈败,那么对于第三师的军心会造成不可想象的动摇,可是,他王修岂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
“我们确实经不起再一场的败仗了。可是今天,我们却必须要打一场败仗!现在,每个人都大声告诉我,你们怕败仗吗?你们怕流言吗?你们愿意为了整个青州的百姓而牺牲自己的名望吗?”或者被自己的情绪弄的有些心烦意乱,王修一反儒生的文雅,骤然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这声音到后来变得沙哑,甚至带上了哭腔。
第三师确实经不起一场败仗了,每一个第三师的将士都明白,可是,当这一切都是为了青州百姓的时候,那么自己这点损失有算的什么呢?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信念一时间让第三师的五千将士人人都变得圣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