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县旧称,雍丘新谓。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雍丘在古代的时候,曾经叫过“杞县”这个名字。
列子有云,“杞国有人忧天崩地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
这就是杞人忧天的故事,杞人,说的就是杞县的人,说的就是雍丘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萧文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榻旁放着一张矮几,上面层叠的摊开了一堆书本,甚至还有些竹简。蔡琰正坐在萧文身旁,捧着一本散逸的雍丘志,皱着秀眉费劲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着。
这雍丘志有些年代了,编织竹简的草绳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竹简上面的字迹也渐渐模糊了,蔡琰读的甚是吃力。
萧文摆摆手,止住蔡琰继续琢磨这不知道在官府的库房里搁置了多久的县志,揉揉太阳穴,嘴里嘀嘀咕咕说道,“昭姬啊,这些都没什么用嘛。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赵云在雍丘对阵曹操,到底面临的是个什么情况,有危险不?”
几天将养下来,萧文的精神已经恢复不少,所以能够简单的处理政务了,但是张仲景仍旧不给他起床,甚至吩咐蔡琰陪着萧文处理事情,防止萧文过度劳累。
若是别人萧文自然不会这么听话,但是蔡琰嘛,萧文心中有愧,倒是不敢把蔡琰的絮叨全然当了耳旁风。
蔡琰知道萧文的心思,听到萧文的牢骚转过脸狡黠的一笑,这才嗲着声音跟萧文撒娇道,“哼,你这是在说我帮你忙没帮到点子上了?”
其实萧文需要的就是一副军事地图而已。现在萧文手上,有按照后世的方法绘制的精准地图数张,粗略地图不计,这些东西萧文已经吩咐了人手去核对重新整理,数年时间之后,就能够汇集成一副详细的大汉地图了。
这可是比献帝掌握的地图还要精确详细的!
蔡琰就是因为明白萧文的意思,所以才千般万般的阻挠萧文看地图,在军事上谋划费心,反而给萧文找了这么一堆下到雍丘、中至陈留、上到衮州的县志府志等等。
面对蔡琰这不常见的撒娇,萧文受用的同时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今天不论如何是看不成地图了,索性放松下来,跟蔡琰说笑了一会,然后叫万年进来和蔡琰两人下象棋去了,而萧文自然暂时的充当了“教授”的职责。
虽然萧文的棋艺,甚至比初学的万年还要差些。
“这一步下这里!哎哎,万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快快,走车!”
“哎呀,说了走车的嘛!不听老人言......接着走象。”
“啊!被将军了!昭姬,你怎么能这么不给万年面子呢?恩,什么,刚才那步棋算我的?怎么能算我的呢?明明是万年你自己走的好不好?”
屋子里笑笑闹闹的声音传出来,惹得外面的小宫女太监一个个忍不住的轻笑。当然,这般不顾面子的嚷嚷,大部分都是萧文一个人的,蔡琰和万年可没有这般放得开。
陈留,雍丘。
袁术的大将如桥蕤张勋等全员出动,带着手下所有能够投入战场的兵马,一股脑的全部挥师北上,在雍丘城外三十里处与曹军相对。
而赵云这边,不仅带了原本属于赵云的两千鬼面骑,甚至一听是当初杀了于毒白饶的曹操,屯兵河内的眭固得了萧文应允,也出动了五千兵马支援赵云。
两个阵营针锋相对,一时间雍丘城里城外旌旗蔽日,鼓声震天。
此刻曹操中军大帐里,气氛凝重,曹操明显怒火不小,而诸多武将却一个个沉默无言以对。
夏侯兄弟曹氏兄弟乐进李典等等一个个战战兢兢分列左右,陈宫荀彧则跪坐于曹操下手。眼见大帐里气氛越来越凝滞,甚至呼吸都有了困难,荀彧陈宫两人相视一眼,知道此时是两人再不出头,今天所有人都没好果子吃。
荀彧当先起身,对着曹操躬身一礼,然后凝重说道,“将军,与袁术硬拼,现在明显还不是时候,尤其是洛阳的萧文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情况下。”
荀彧刚说到这里,就被曹操粗鲁的一拍桌子打断了。这种情况可不多见,曹操一向对荀彧陈宫都是以礼相待,很少有这般毫不掩饰的发怒的时候。
陈宫见荀彧不软不硬的碰了钉子,目光闪烁,起身向曹操进言道,“将军,袁术冢中枯骨不足为惧,我们就是把陈留交给他又如何?以我们如今的处境,需要面临的最大问题,还是如何全权掌握了衮州的事情。袁谭已经一点点被我们架空了,只要假以时日......”
“哼!假以时日?”没想到曹操的怒火不减,甚至大喝出声,不过曹操也是一代人杰,怒哼一声表明态度之后就再不说什么重话了。
可是曹操不说,陈宫就不知道曹操心中所想了吗,不然,就是因为曹操不说,陈宫才越发的心中起疑。
曹操这明显是把谋东郡不利的事情怪罪到了陈宫头上了啊!
可是这事能怪陈宫吗?他陈宫前后奔走豁出去多少老脸,才为曹操弥补了张邈那里的隔阂,然后又四处奔波,为曹操造势,若不是这样,曹操甚至能不能拿到出兵征讨黄巾的资格都难说!
问题是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萧文先是插了手进来,然后陈宫建立的微弱的平衡瞬间被打破;然后是刘岱的表现超乎所有人的预计,甚至“天降瑞雪”;最后是程昱走的莫名其妙,让陈宫大没面子!
这些事情全部加起来,就造成了现在的局势。曹操虽然仍旧掌握了衮州不少地方,但是名义上总是不那么正不那么顺。而本应该被曹操打退的袁术,结果突然就聪明了一次,不知道用什么利益把萧文给搅和了进来。
结果现在的情况反而变成了曹操弱势,袁术很可能会在衮州分一杯羹不说,袁萧联军甚至可能直接把曹操打废了!
陈宫偷眼望了曹操一眼,见曹操气呼呼恶狠狠的直瞪着自己,心里不服气的同时,对曹操不禁有稍微的失望,眼神中厉芒一闪而过。
荀彧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心道一声不好,知道曹操此次心急了,连忙出声打圆场道,“曹公莫急!就如公台所言,袁术冢中枯骨,完全当不得曹公你这般郑重对待!”
先缓了下气氛,荀彧接着胸有成竹说道,“如今我们需要的是时间!某有一计,只需浪费些许钱财,然后派遣使者一名,就可以让袁术数日间退兵!萧文不过打着渔翁得利的打算,只要袁术退兵,萧文这边不足为虑!”
荀彧的话果然让曹操冷静了下来。荀彧见状放下心来,这才示意曹操自己有些话要私下跟曹操商量。
曹操显然看明白了荀彧的示意,慢慢的整理一下情绪,吩咐众将领各自好好戒备,然后散了今夜的议事。
等到大帐里只剩下曹操和荀彧二人的时候,荀彧这才再次对着曹操躬身一拜,上前小声跟曹操耳语道,“某闻袁术帐下张勋好财而无才,曹公只需送上厚礼一份,则自有张勋为我们充当说客,数日内袁术必然退兵!甚至操作得当,若是让张勋先回了扬州的话,我们也不是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袁术手下数十万大军,如今在荀彧看来,居然连战场上好好拼杀一场的意思都欠奉,只靠着几个小计谋就能够毁了他去,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曹操却是对着荀彧长叹一声,“文若,你知道我担心的其实不是袁术!”
苦着脸闷声喝了好几盏酒水,曹操这才恨恨说道,“今次衮州的事情让萧文搅和的一团糟,相比于这个,袁术的趁火打劫不过就是蚊子咬了一口而已,讨厌的话挥手赶走他就是了,赶不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荀彧沉默片刻,曹操占取衮州的计划是他一手策划的,他焉能不知道曹操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仔细思考片刻,荀彧开口道,“当初我为曹公制定的衮州计划,如今看来只怕是失败的一塌糊涂了。当初我们预定好进入东郡之后先缴黄巾,这样就有了兵源;再行伐豫,收了豫的黄巾残党。两相配合下来,人脉名望利益都有了。”
“东郡我们站稳了,又有了人手,到时候袁术再来衮豫,我们甚至有信心让他有来无回!”
“接着找借口发兵徐州。借着兵伐徐州的借口,一路过去把衮州其余的地方全部收回来。这样势力就可以进一步的扩大。”
“有了衮州做后盾,两年伐徐三年伐扬,败了陶谦和袁术两个,则我们就有了跟袁绍一战的实力!”
“只要能够收了青幽并冀,则天下大半入曹公彀中矣!”
荀彧最后的一声长叹差点让曹操的心都碎了,这般清晰明确的战略计划,居然第一步就要夭折了吗?
一切都是那该死的萧文!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着怎么收拾萧文的时候,曹操努力的控制一下情绪,严肃的向荀彧问计道,“文若,那么我们现在如何补救?”
荀彧微微一笑,显然这办法他不是没有,曹操见状眼中精芒一闪,身子略微往前探,神情越发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