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 酒楼滋事

少年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悠悠转醒，醒来后努力睁开惺忪睡眼，朦朦胧胧间盯着父母尸身发了半天呆，才仿佛要把心中悲愤全部吐出来一样重重叹了口气，不得不接受了双亲已故的事实！

“爹、娘！你们莫要担心，孩儿安葬了您二老，这就进咱们涉县县城去，我再找个稳当点的工作，自也能糊了口！”说着，少年眼中的泪水就不由自主的又流了下来！

“此刻父母双亡，今后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可自己却在父母尸身前面抹眼泪，这算是怎么回事！”哭泣的少年一思及此，用手背狠狠的擦掉眼泪，然后冲着父母尸体沉沉的磕了三个响头！

旭日东升，倘或此时屋顶上再燃起袅袅炊烟，这将是一副何等恬淡的田园晨光图！

可这少年家中，伴随着旭日而起的，却是熊熊大火！

没有棺椁，甚至连一张草席都买不起，唯有一把火烧了干净！

“爹，娘！您二老安息，孩儿去了！”连个简单的行囊都没有，少年冲着烧的“噼里啪啦”直响的屋子又跪下磕头，然后起身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前途！

这少年名叫萧文，少时随着父母一路逃荒至此，适逢官府重新清点人口、鼓励农桑，才在这距离涉县城不远，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小村庄安置了下来。

父亲是个普通农民，这辈子唯一一次跟文字打交道，估计就是在萧文刚出生的时候，请了个先生给萧文取了个名了。萧父为人勤快，农闲之余还经常进城里打打临工，做做帮闲什么的，几年下来也算是在这小村子立了足。

不过自进入光和年间，天下到处疫病四起，田地里又是旱涝交替，几经折腾，这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算是隶属于涉县外围的小村子，居然就剩下了萧文一家！

萧父一生奔波，如今好不容易生活安定了下来，如何就肯轻易的再换个地方，所以带着妻儿苦苦的死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本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天可怜见，才过不多久，两口子居然全部染上了重病！

萧文年幼，慌乱之下进城求了这在百姓人家间盛行的太平道，拿回了神仙水，孰料不喝这神仙水还好，喝了之后，四五日间，父母二人却是双双撒手去了！

不论如何，事已至此，萧文只得一路来到县城。

帮闲的工作不稳定，没有住处所以只能别寻他法，不得已，苦苦哀求了“小小酒楼”掌柜的半日，拼着不要工钱，终于才在酒楼里接下了个店小二的差事。

这还是酒楼的老板心底善良，当做做善事一样的半雇用半收留了萧文！

不过不管怎么说，萧文总算是有了吃住的地方，不用担心饿肚子，晚上也不用露宿街头了！

别看萧文年纪小，脑子却是相当激灵。在酒楼里刚一接触工作，端茶倒水抹桌子上饭什么的很有眼力见儿，半天下来，老板满意不说，甚至还认识了不少人，比如眼前这位诨名叫做二狗子的！

“喂喂，你听说了吗！这县长老爷（大县叫做县令，小县叫做县长）发了告示，说是谁人能剿了这西边黑风山的山贼，给赏银千钱！”

这二狗子二十五六年纪，人长得瘦瘦小小的，据老板说是这小小酒楼的常客，此刻正在跟一桌闲着无事的帮闲吃吃喝喝，刚才那一句就是他对着身边的几人神神秘秘的低声嘀咕出来的。

“千钱？这么多！”另一人惊呼了一声。

“怎么？你小子也动心了？当心有命赚没命花！这千钱是那么好拿的吗！”二狗子本来不过是借机显摆一下自己消息灵通，却没想到眼前这跟自己厮混的不错的石头，居然双眼放光，连忙出声训斥了几句。

“狗子哥，难不成这黑风山的强人还挺厉害？”铁蛋看样子也是经常跟二狗子一起做事的，此刻见二狗子训斥石头，连忙转移话题问道。

“厉害倒是不甚厉害，大家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山贼就能比我们多了一只手去？”二狗子可不想在小弟面前落了面子。

“不过听说这伙山贼有十好几号人，咱们县衙里的捕快一共才不过八个了，所以县长老爷这才想出了贴告示的法子。”

“那县长老爷人还挺好的啊，居然愿意为我们剿除这伙贼人！”

“你知道什么！”二狗子想来今日也是无事可做，叫了一壶茶水几个小菜跟一帮小弟都喝了一个下午了，此刻仍旧聊性大发，听到石头的话，当即低声说道，“这次悬赏的千钱可不是县长老爷出的！”

“据说是咱们县城里的几个小商家自己凑钱弄出来的！”二狗子卖弄了一番，见铁蛋知趣的给自己又续了一杯水，才装模作样的感慨道。

“山贼十几个人，说多其实也不多。只不过咱们涉县太小，这里的几个老掌柜，都是小本买卖，哪里能够雇得起什么护卫，所以这才不得不想了这么个法子！”

“这要是搁在武安或者邺县这些个大县里，人家的商行，家丁护卫什么的就二三百号人，自然不用怕十几个山贼了！”

“扑哧！”就在铁蛋和石头一脸崇拜的看着二狗子，惊讶二狗子居然连武安和邺县的事情，甚至萧文也听得入迷的时候，邻桌的一个带剑少年，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少年年纪看上去比萧文还要小两岁，才十四岁左右，却偏偏要装作少年老成的样子，自从进了酒楼，一句话不说，只自顾着安安静静像模像样的品茶，一举一动有着刻意营造出来的雅致，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少年品茶的时候身板挺得笔直，尤其再加上腰间的这把剑，一眼就知道是练家子！

这带剑少年失笑出声，显然是在嘲笑二狗子吹嘘邺城和武安大商行的事情。

“笑什么笑！”此刻二狗子岂能当着小弟的面认怂？

“哼！天大地大，我笑几声也碍着你了！”带剑少年虽然声音稚嫩，但是此刻长身而起，手按剑柄，一身豪气，却是完全不把这大他快十岁的二狗子放在眼里！

“小毛孩子一个，胆子倒是不小！”二狗子看着带剑少年的架势，知道他是练家子，一时间色厉内荏，不敢再说什么狠话了。

本来此时带剑少年如果不再吭声，二狗子估计骂骂咧咧的再说他几句事情也就算了。

不过显然刚才二狗子一句“小毛孩子”触了带剑少年的逆鳞！

“我当然胆子不小，至少也比你的大！十几个山贼就吓得你说话都不敢大声了！”此刻这带剑少年明显不准备善罢甘休！

“呦！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二狗子今天不收拾收拾你，以后还怎么在这涉县混！”二狗子这一桌子一共四个人，就算是众人都体格弱小，可四个汉子对付一个小毛孩子，不管这孩子到底武艺如何，估计都不存在什么问题的吧，这么一思量，二狗子也是恶向胆边生，当即掀了桌子！

“噌！”随着二狗子话音一落，谁料这带剑少年却是拔出了腰中佩剑，显然也不是一个能忍事的主，接下来一番打斗看样子在所难免！

本来站在旁边瞅空子准备添茶倒水的萧文，自刚才二狗子掀翻桌子就愣住了，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一看酒楼里到处狼藉，眼前众人还要继续动手的样子，哪里还能淡定的住！

自己这才刚工作第一天！

谁知道老板会不会让自己赔！

萧文心里一紧，眼见众人就要动手，立马大喝一声，“哼！有本事打山贼去，在这里张狂算什么！”

话一出口，萧文就暗自后悔，这话搁在这带剑少年这里估计能够起些作用，不过这二狗子可就不好说了！

果不其然，二狗子不敢对着带剑少年张牙舞爪，可是萧文是哪根葱啊，一个店小二都敢当众呵斥他二狗子？

“小东西你刚才说什么？有爹生没娘养的孩子！有种你就去把那山贼给我剿了！没种就别在这里唧唧歪歪！”二狗子唾沫四溅直喷了萧文一脸！

“你才有爹生没娘养！”如果二狗子是骂别的话，萧文估计就还算了，可是萧文的爹娘昨日才过世，如何能够受得二狗子这句指爹骂娘！

“我今天还就要把这伙山贼给剿了！如果我做到，你二狗子当众给我磕三个响头！”萧文怒气上涌，恨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