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中羽端坐在位子上,小口抿着酒。何言之当他放不开,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落下低语:“都是靠谱的。”
温中羽微微掀了下眼皮,闷声应了下,待人走后,喉间蓦地溢出一句意味不明的低笑。
整个连城的有钱人圈子里谁不知道温家二少爷放浪形骸,整天混得没边。老一辈的人物几乎都当他是反面教材。
也对,他不搞幺蛾子才算是反常。
温中羽捏着酒杯,看周围一片纸醉金迷,没来由的怒火中烧。
去他的靠谱。真要靠谱能把……他给请来?!
火蹿到一半,温少爷仿佛噎了一下。
他……该怎么叫他?正儿八经心动过的初恋?前任?……或者只是陈复?
温中羽咬牙切齿地犹豫了片刻,把糟乱的心情就着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舌尖抵着齿间低骂了一声。
陈复随便找了个借口退场片刻,倚在走廊的墙上点了支烟。远看好像老电影的慢镜头,优雅且贵气。
时隔几年,又看见某个曾经刻骨难忘的人,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为什么说是曾经?因为结局属实潦草,惨淡的不忍猝读,收场后他强迫着自己忘掉。
“陈律师。”
陈复闻言抬头,正对上一双狭长的眼。棕色的瞳仁在一片灯红酒绿中映得微亮,看起来仿佛很深情。
仿佛。这个词可真好。浅薄去解,假亦成真。
陈复腹诽着,不咸不淡地扯出一点笑:“何先生有什么事?”
何言之言重笑意深了几分,只是说:“看到陈律师一个人点烟,恕我惹人嫌,也想讨一只。”
“没有。”陈复冷淡地应了声,指尖抵开未收起的烟盒朝他递过去。
何言之笑了一下:“借个火。”
然后没等他会话,径自咬着烟凑了上去。
陈复愣了一下,试图后退以躲过这般暧昧的举动。反应过来后只克制着踉跄退了半步。
“何先生。”陈复从嘴里抽出眼,直白地对上他的双眼。几星烟灰落在反射着抽象倒影的地面。
何言之掩去一点不着调的笑看他,总觉得隔着那层镜片,读不懂他眼中的深意。
“是太唐突了,怪我。”
陈复心知这人惯会说场面话,抿着唇勾出一点严肃的弧度,倒是无甚笑意。他偏过头吐出一片烟圈,声音微哑:“何先生,真要借个火倒是不必这样麻烦。”
他将燃着的半只烟举至何言之近畔,冷淡的提醒了句:“别动。”
待何言之回神时,嘴里的烟已经燃下去半截,堵在喉咙里面发呛。而那个被他视作“猎物”的男人早已扔去烟卷回了包间,离去的背影不曾有片刻停顿。
何言之退至灯光无法触及的暗处,吐出烟卷微咳了几下,侧过头,侧脸半陷在阴影中。蓦地,他倏地意味不明的低笑出声:“陈复……呵。”
“抱歉,各位。”乔以观推门而入,连声致歉,“我来迟了,今个自罚三杯。”
说完也不顾众人的反应,随手挑了只玻璃杯,走到温中羽跟前捞起他桌前的烈酒倒下满杯一饮而尽。
乔以观正欲如法炮制地再灌两杯,就被何言之打断了:“适可而止就好。二少点的这酒可烈的很,直到你酒量好也先收着点,重头戏可还在后头。”
乔以观在这个圈子里一向玩得开,不太与人结仇。何言之在一众纨绔里说话多少也有点分量,于是众人各缄其口,倒没人再提真要他自罚三杯。
乔以观察觉到今晚温中羽的异常,四下环顾一圈,一时愣住没刹住口:“学……陈复?”他歇了想叫他学神的念头,几年不见,难免落下生疏,更何况他和温中羽还……
陈复面不改色地朝他举起酒杯:“好久不见。”然后客套性地和下一口,算是叙过旧。
乔以观在他和温中羽之间挪了几下视线:“你们……”他余光观察着温中羽的神色,小心翼翼不敢乱说,生怕这位少爷一个心情不爽把场子给砸了。
温中羽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身体略显的僵直。
乔以观心下几分了然。
温中羽和陈复这档子事在圈子里没多少人知道,这会一桌人都被他们的交流绕的云里雾里,更有几个平时性格直白的已经迭声问开了。乔以观作为知情人,当然也不敢乱说。
连何言之也饶有兴趣。只是他问的很含蓄:“陈律师和二少是认识的?陈复在聚焦的目光下持着高脚杯,也没打算要瞒什么,神色冷淡地答到:“少不更事的时候,谈过。”
温中羽克制地皱了下眉,不太耐烦地终止话题:“陈年旧事了,也没什么意思。”
“嗯。”陈复也没在讲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喝酒,借以酒精麻痹心情。
众人了然,虽是纨绔子弟,大多也都有写眼力见,谁也没再提这一茬。
真是可笑啊。陈复自嘲地想,曾经他也以为他是温中羽的意外,结果却还是成了无关痛痒的过去式。
乔以观正为着自己的嘴快暗自懊悔,低声劝道:“羽哥……要不然咱就先走吧?”
温中羽嗤笑一声:“要走你自己走,别说得我好像怕了一样。”时隔几年再见,他犯倔地不想露怯。
乔以观没吱声,心知温少爷一向嘴硬不饶人。
过了片刻,温中羽仿佛看穿他的心思,佯做不耐烦的赶人:“你自己玩去吧,过会这场散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喝了一晚上,吵得头疼。”
“那我不打扰您老。多注意身体啊您!”乔以观嬉皮笑脸地跑开了。
“去你的。”温中羽被调侃得笑骂一声。
这种放松的喜悦心情转瞬即逝,他又开始陷入不知名的情绪之中
他和陈复之间隔了一张长桌,不经意间错乱的视线对上又移开。恍惚之间,好像早已经错过了大半辈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