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本就走的不远,片刻时间就到了锦州城。
锦州城的城池全体是用大块的黑石垒筑而成,极为高耸,按理说本该是看起来巍峨庄严,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墙体上坑洼不平,黑白斑杂。
再加上原本该是朱红色的大门,如今变成不再艳丽的暗红色,所以整个锦州城的城门就显得极为破旧不堪。
马车就停在城门前面,马夫老哥看着锦州的城门满眼恐惧,连老马都不安的四蹄一直都扒拉着地面。
马夫盯着锦州城门,不由得又咽了口吐沫,仍不死心的问道:“公子,咱们能不去吗。”
赵渚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望着城门。
见这位年轻人久久没有说话,马夫只能驱马前行。
不知为何,锦州城门并无守卫。
进了城门,商铺临街而立,不过大多禁闭着大门,剩下廖廖几家,也是门前积雪深厚,应该很久无人进出。
进去城门后的主路,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街上并无行人,寒风萧瑟,卷起无数鹅毛大的雪花。放眼望去,整个锦州城安静的就好像一个死城一般。
马夫不由勒紧了缰绳,老马四蹄渐停,鼻子噗嗤噗嗤冒着热气,抬起头和马夫一样茫然看着四周。
一人一马,在这座几乎是死城的锦州城里,茫然失措。
这时候的赵渚忽然掀起帘子,面色平淡,伸出手指向前方,道:“往前走,那里有个客栈。”
你咋知道?
马夫疑惑的忘了赵渚一眼,嘴上却没敢说出来,毕竟眼前这位可是金主,招惹不得啊。
接下来的路程全是由赵渚指挥,马车在锦州城的大街小巷穿梭,约一炷香后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停下。
客栈叫做通顺客栈,大门虽说开着,但可以看到里面的伙计正趴在桌上打瞌睡。
赵渚下了马车,抬步走进客栈,咳嗽了几声,那伙计才悠悠醒来。伸了个懒腰,看到有客人进门,这才眼前一亮,招呼两人进来。
两人顺理成章入住,等安顿好一切,赵渚便离开了客栈。
走在锦州的大街上,赵渚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陷入沉思。
他之所以突然要来锦州城,以及他知道客栈的位置,其实都是源于他脑中李希传的记忆。
更为神奇的是,就在赵渚准备要离开的时候,从他的内心深处好像是涌现出一个声音,不停地说着四个字。
去锦州城,去锦州城,去锦州城。
这几个字就这么不停的在他心头盘旋,吵得他头都要炸了。一直到进了锦州城的城门,这个似有似无的声音才消失不见。
至于为什么要来锦州城,又要做什么,赵渚其实一无所知,或许只是李希传的记忆对这个地方有些特殊的情感吧。
因为在李希传的记忆里,这位昔年的天下第一自然是风光无两,但年少时的经历也同样可以说是崎岖坎坷。
李希传的故乡便是这座锦州城,他四岁时锦州下了整整一个月的大雪,几乎所有的庄家都被冻死了,那一年锦州城闹了一场很严重的饥荒。
城里的人尚且吃不上饱饭,更何况是山上的山贼。
所以那一年,几乎是所有城外的山贼一起,突破了锦州的城门,入城抢粮。
都说锦州的山贼只劫财,不害人性命,那是平常时候。
但那时候的人都已经要饿疯了。
换句说话,那哪里还能算是人,那是一个个恨不得吃人的妖怪啊。
李希传的父母就是死在了那场动乱之中,那时候的他才四岁,那么一点大的孩子,孤苦伶仃。往后的日子里,都是在几乎没有人的街道上,靠着乞讨为生。
直到后来遇到了夫子,夫子将他带去了京城麓山书院,才有了后来惊艳绝才的李希传。
只是后来的李希传,再也没有回来过锦州城,也没有向那些山贼复仇。
至于为什么,连承载着李希传记忆的赵渚,也是一无所知。
“看来,锦州这个地方对于李希传来说,就是一个伤心之地。也难怪到了此处,李希传的记忆会出现这么强烈的波动。”
赵渚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刚要抬步继续走,又忽然顿住,闭着眼睛,紧皱眉头。
脑海里李希传的一生,如走马灯一般飞快闪过,片刻后赵渚轻抚着太阳穴,自言自语道:“不对啊,记忆里的李希传天下杀力第一,性格也是嫉恶如仇,睚眦必报,像这种杀父母之仇怎么可能不报?”
赵渚闭着眼睛仔细思索,却依旧毫无头绪,而且李希传的记忆好像是被人施展了什么禁锢一样,有很多片段是空白的,还有很多人的样貌是模糊不清,看不真切的。
比如先前钉子里的四人,便是看不清面貌,不知晓跟脚。而在李希传记忆里的夫子,则是个一身白袍,身形高大,永远背对着他的人。
赵渚睁开眼睛,夫子?
也不知道,能够教导出像李希传和赵敬亭这么优秀弟子的夫子,又是如何的风骨,如何的惊艳绝才傲然于世。
“这位......公子?”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赵渚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小道士。
小道士与赵渚年纪相仿,一身洗了不知道多少次,都破了很多小洞的粗布道袍,脚踏一双臃肿的棉布鞋,头上挽了个简单的道髻,背负一把略显破旧的桃木剑。
长相只能算是普通,不过一双眼睛毫无道家该有的缥缈仙气,反而透着一股市侩狡黠之意。
就这卖相,怎么看都是一个穷得混不下去的江湖骗子。
只见小道士一脸笑嘻嘻道:“公子,相逢即是缘,可否让小道为公子算上一卦?”
看,这不就开始骗人了?
八成又是什么印堂发黑,必有大凶之兆的桥段,赵渚要是有心,大可回一句,“道长救我。”然后心甘情愿奉上所有银两。
只不过赵渚可没跟这小道士演戏的兴致,摆了摆手道:“没兴趣,也没时间,道长还是找别人吧。”,说罢他连头都没回,转身要走。
小道士见状,连忙抓住赵渚的胳膊,嘴上说道:“公子何必这么着急,小道话还没说完。大老远便看到公子走了过来,器宇轩昂,威武不凡,再加上头顶紫气旋绕,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器宇轩昂,威武不凡?
这小道士还真是敢说。
赵渚停住脚步,不动声色将小道士的爪子挪开,抖了抖袖子,笑道:“道长这话可就说错了。你看我一身粗麻布衣,哪里像是什么有钱人。道长属实不知道,我啊,穷得都揭不开锅了。”
“嘿嘿。”小道士嘿嘿笑了一声,将双手揣在宽大的袖口里,得意笑道:“公子虽然穿着朴素,但是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打大老远,我就看出公子头顶,九道紫气盘旋其上。这般恢弘的大气运,就算家中不是在朝为官,也必定是大富大贵之辈。”
“只是......”小道士顿了顿,看着赵渚欲言又止。
你看,这不就来了?
赵渚笑道:“道长明说便是。”
小道士沉吟片刻,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道:“本来贫道也是不想说的,毕竟这都是泄露天机的事情,是要减贫道的寿命的。但是贫道实在与公子投缘,着实不忍心看公子受那血光之灾,这才忍不住要与公子唠叨几句,希望三清祖师能够原谅贫道。”
“无量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