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千钧一发之际，希斯转身一脚踹在男孩腹部，把他踢出几码远。
男孩捂着腹部钻入树林，他抓起套在马鞍上的弓箭，指向穿梭在树丛中的背影。
“别！”
薇薇安推开他的手臂，原本应该射中男孩的箭歪向了一边，钉在了树上。
望着消失在土坡后的身影，怒火中烧的他抓起薇薇安的领口，将她扯到身前，思索半天，又把她丢在一边。
“你既然想跟着我，就别干多余的事情！”
“真的有必要杀他吗？”
“你不知道他刚才想要抹你脖子吗？”
“说不定只是受到惊吓，太过激动而已。”
“总之你别再跟着我了。”他甩手将弓摔到地上，气冲冲地沿路继续走下去。
薇薇安随即跟上，嘴里还念叨着抱怨的话，刚才差点要被杀掉的事情仿佛完全不存在她的记忆中一样。
走了许久，一道弯月带着夜色取代了太阳的位置，一丝火光出现在不远处的路边空地上，些许谈话声从那边传来。
“话说你们是从哪里听说这边能抓到魔族的？”
“旅行商人。”
“诶？我也是！”
“我是听牢里的狱卒说的。”
四个人围在火堆前，原本只想着安静路过的希斯听到了他们在谈论的话题，稍微放慢了脚步。
“谁！”
其中正对他的男人大喊一声，从火堆中抓起一根柴火上前，其余三人反应迅速，各自抓起放在身边的武器。
“别那么紧张，我只是路过的。”
“路过的？在这断魔山脉附近，居然还有人大半夜赶路？不会是贵族的信使吧！”
“当然不是！我们只是找不到能够安全扎营的地方，才一路走了上来。”希斯伸出手在身前，以示自己没有敌意。
几个男人互相用眼神交流一阵，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武器。
“你们也要去沃尔比扬？”
“是啊，我听说能赚票大的。”
“哦？”
“有人说那附近有魔族出没，我想着去找点线索，上报给当地领主或者教会的话，应该能得到一笔奖赏。”他双手放在胸前来回摩擦，颇有一副奸商的范儿。
坐回火堆旁的男人挥了挥手：“害！我还以为什么！我们也是冲着这个来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而且遇上了还不一定能活下来，我劝你别去，找别的路子吧。”
“唉，来都来了，盘缠也花得差不多了，就算要走，至少也得去到之后想办法弄点钱再走。”他很自然地坐到人群中间，“各位好汉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容我与仆人今晚在此处过夜，若是到时获得了奖赏，不会吝啬分享一部分给各位。”
“可以是可以……你这个同伴为什么一直蒙着脸？”
“啊，那是因为她身患顽疾，脸毁了。”他凑到男人耳，压低嗓音，“不过要是遇上麻烦，至少能帮我争取点逃跑的时间。”
“这样啊……”
他们不再深究，只是聊天时眼睛还是会时不时瞄向坐在几步之外的薇薇安。
后半夜，她缓缓睁开眼睛，习惯独自一人生活的她难以适应睡觉的时候有其他人在附近，无论身体多么累，精神仍处于紧绷状态，难以放松。
身后传来风吹过树叶的响声，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混在其中的脚步声，正一步步地朝她靠近。
一只手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是死死地按住她的嘴巴，借着天上洒下那黯淡的月光，她认清那是其中一个男人的脸。
“娘的，不管有病没病，能用就行！”
对方的膝盖抵在她双腿之间，想要呼救的她却连呼吸都难以维持。
“唔……”
男人的喉咙间发出一声闷吼，掐住她脖子的手渐渐失去力气。
“我就觉得这些家伙不像是好人。”
希斯一脚踢开压住她的男人，甩了甩手上匕首沾上的鲜血。
恢复清醒的薇薇安此时才感受到皮肤上附着着温热粘稠的液体，刺鼻的铁锈味填满她的鼻腔与肺部，令她反胃。
“你杀了他？”
“嗯，他们身上都有股血腥味，想必手上都沾满了鲜血。”他转身盯着地上剩下的三人，随风飘摇的火苗将他充满轻蔑的脸照亮，“他们都不该活着。”
“说不定他们之中也有好人，只是被逼……”
“没有犯什么大罪，是不会被人在脖子上纹标记的。”
这么一说，薇薇安才想起那些人坐在火堆旁的时候，脖子上若隐若现的刺青印记。
“可是……滥杀也不太好吧。”
“那你觉得怎么处置比较好？”
“那要不就这样吧……”她望向放在一旁的行李。
次日，火堆旁的三人醒来时，身上竟只剩下一件内衣，行李盘缠之类的都不翼而飞，甚至浑身不自在，尤其是脖子，感觉是半夜被什么东西狠敲留下的疼痛，满地的鲜血让他们将东西失窃这件事抛之脑后，沿着原路慌忙逃离此处。
“他们醒来之后应该就能知难而退了吧。”
“把他们的食物和盘缠都拿了，就不怕他们半路上饿死吗？”
“啊！这个……”
“加上没有武器，在森林中遇到野兽也只能乖乖被撕碎了吧，在某种程度上看你的提议也是够残忍的。”希斯提着行李包回头瞄了薇薇安一眼。
她被问得说不出话来，毕竟那个时候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想单纯阻止杀戮在眼前发生。
“在人类世界有这么一个词语，叫做‘伪善’，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啊，虚假的善良比真实的邪恶更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虚伪的善良……她回想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凭着内心去做，却忽略了一时的善意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也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如何。
“总之，去到沃尔比扬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吧，如果你想继续坚持你那没用的原则。”
之后两人一句话没说，直到抵达目的地城门前。
她被眼前的景象说震惊，惊叹一声：“好大！”
“当然大，这可是当时我们魔族的城池，只不过那些人类……算了，跟你说也没用。”他从之前偷来的行李中翻出钱袋，将里面少得可怜的几个硬币平分，其中一半递到她的手上，“进城交税以及之后的住宿什么的，这些应该能用上一段时间，之后的话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他将顺来的行李丢进路旁的草堆里，随后朝城门走去。
进城之后，刚思考起摆脱薇薇安之后该从何处寻找想要起义的组织，身后的城门处便传来了阵阵喧嚣，他长叹一声，回头望去。
“快给我把头巾摘下来！”
“不行！”
薇薇安用尽全力握住守门士兵的手臂，周围的人也见状将视线聚集过来。
“轰！”
不知从何处丢来的麻袋砸在城门上破裂，面粉从天而降，将士兵们的视野遮蔽，她咬了士兵的手掌一口，趁乱逃离了现场。
呼吸平稳下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对这座城池了解得太少，在城墙外看起来这里只能算是个注重防御的要塞都市，而从里面朝城墙上看，则是挂满了三神教的图腾和画上了相关的画像，随处可见的教徒以及士兵，几乎每条街都被人所监视着。
这种情况下真的能允许魔族的反抗甚至将消息远布至大陆北部吗？、
她不禁疑问，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冒着掉进陷阱的风险继续寻找线索。
长期住在野外的她对文明社会了解甚少，除了在以前与收留过她的人类有过短暂的学习之外，其余的知识是全然不知，招牌上的字她又完全看不懂，想要找到一个能够过夜的地方对她来说要比登天还难。
“还是先凑合一下吧。”她找到一处死胡同，躲进堆砌在墙角的木箱后，用随身携带的毯子把全身卷起，躺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床，对她来说这种事情早已习以为常。
一夜过去，剧烈的晃动令她睁开眼睛，周围是一些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她慌忙地伸出手浑身摸索，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开始审视自己的处境。
令她难以理解的是，遮盖脸部的头巾并未被取下，结合身边的人类少女来判断，将她们装到这个约车厢大小的笼子中的人并不是冲着她的身份而来。
“怎么样？”
“总算是凑齐了，这回可别那么快又用完了，现在生意不好做，里面有一个还是我从街上捡的。”
“捡的？你可小心点，万一有什么病……”
“那得看你们打算干什么了。”
“唉，来，这是你的报酬。”
“那车厢就放在这，我下午再来取。”
“快走吧，免得被人发现了。”
外边两个男人的谈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她轻轻掀开盖在铁笼边上的布，望向车外，只听见一阵喘息，车子从光亮的地方被推进了室内。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混杂在空气中，她从其中嗅出了尸体的味道，霎时间毛骨悚然，却又不敢大声呼救，随着最后一点阳光消失，只剩下石壁上摇曳的油灯作为光源，将地上浑浊的液体照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