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是欢喜的边走边看着,蓦的手臂一紧,被尚清拉到一边,我踉跄了两步,不明所以的抬眸看向他,这时有人从我身侧跑过,将将擦过我的手臂。
我心口一荡:“你……”
他出声打断了我,低头对我说道:“此处人员较往来较多,走路需留神,切莫再被撞到了。”
我点了一下头,余光瞥了一眼他扣在我手臂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挣了一下,缓缓道:“方才多谢楼御史了。”
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闪过一丝暗淡,缓缓收回了手,五指微微并拢,垂落在了身侧。
我低垂着眼睑不去看他,双手拢进袖中,暗暗的握紧,指尖陷进掌心,带来点点刺痛的感觉。
还记得那年的上彩节,我换作男儿的装扮,偷了父亲的令牌在宫门口大摇大摆的溜了出去,将将走到太傅府,就见树上有一只鸟,闲来无事捡了块石子朝鸟儿扔去。
不曾想鸟儿没打到,反倒是打到了看门的恶狗身上,那恶狗一边狂吠一边向我跑了过来,吓得我慌忙爬到树上,哆哆嗦嗦的紧抱树枝不放。
望着树下狂吠的恶狗,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扯着嗓子大喊:“尚清,你在哪?救命啊……”
看门的老奴虽是闻声赶了过来,但是他头昏眼花,不仅没有认出我,还误以为我是行为不轨的恶人,指使那狗子就要扑上来,就在这时一根肉骨头的出现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那跟肉骨头准确的砸到了恶狗头上,恶狗一怔,待闻清气味后,咬着骨头撒开蹄子一溜烟的跑远了,尚清快步走了过来,把老奴呵斥了一顿,并命令他将恶狗牵走,随后才仰头看向树上战战兢兢的我。
那日的月亮不仅大还很圆,映亮了他眸中含着点点笑意的双眸,莹似秋水,皎似清辉。
他柔声哄道:“馨儿快下来吧,恶狗已经牵走了。”
我望了眼地面,又瞥了眼自己所在的位置,方才太过害怕竟不知不觉的爬了这么高,掌心也早已被磨出了血痕,我委屈的低下头,含泪道:“我不敢。”
“馨儿放心,我会在下面接住你的。”他说着张开了双臂,目光柔和的看向我。
“你能接住我吗?”我小声嘟囔着。
尚清嘴角微扬,温柔而坚定道:“馨儿别怕,你只需要信我。”
我点了下头,随即闭上眼睛,撒开了手,落进他的怀抱。
“没事了,”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轻轻落下,落进了我的心湖。
我埋在他的胸口,紧紧抱着他,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让我哭的稀里哗啦。
他将我带回府中,亲自为我清洗包扎了伤口,随后又带着我去了上彩节的夜市,那时的人比现在多,也更热闹些。
我看着两旁的杂技表演,随即又游走在各个摊位前,各种美食让我目不暇接,流连忘返,却也险些被疾驰过来的马车撞到,也是尚清拽住了我,将我拉到一旁,温声道:“这里人多,需留神些,你还是站我身侧吧。”
那一日也他牵着我的手从未放开过。
我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也相信他会是全天下最好的楼尚清,然而时间若是能一直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可惜有些人和事过去了便也就过去了,很难再回头。
夜色如水,湖波微荡,码头边上只有几艘船还在静静的漂泊着,不时传来被江水被推送着拍打岸边的哗哗声。
江边有一对夫妇在叫卖着餐食,摆了几张桌子,人不是很多,但三三两两的也围坐了三四桌,我挑了张最里面的坐了下来,尚清在我对面落座,柔声问道:“可是饿了?”
我点了下头,缓缓道:“走了这么久了,确实也有些饿了。”
尚清笑道:“那你想吃点什么?”
我想了想,回道:“随便吧。”
他伸手招来店家,“你们这里什么最好吃?”
店家笑呵呵回道:“来我们这里的顾客最爱点的就是阳春面,二位客官可要尝一尝?”
尚清看完了我一眼,见我没有言语,便道:“那就来两碗阳春面吧。”
店家笑容依旧:“好嘞,二位客官请稍等,面马上就来。”
我转身想看夜幕下的江水,微风拂过,吹起层层涟漪。旁边的船夫喝得烂醉如泥,扯着嗓子喊道:“这日子真是没法活了。”
一人接话道:“可不,这都多少天没有活了,难道是想让我们喝西北风吗?”
另一人苦笑:“我有一个堂兄早已放弃这份差事,南下另谋生路去了,过几日我打算去寻他,看看有没有活路,总不能一直在这耗着。”
最先开口的那人一拍桌子,怒道:“如今这世道不好,还不如我们几个兄弟买几把刀剑,一起当水贼去。”
“昨日那伙水贼刚刚被抓,听说已经被压往帝都了,这阵子风头紧,你怎么还敢顶风作案?”
“那不然怎么办?”那人灌了碗烈酒,红着眼道:“再不济我们就去投奔襄阳王,襄阳王底下的船号多,我们或许也能分一杯羹。”
“襄阳王待人虽是极好,但他底下的船号却不好进,听说他只招亲信,每年还要给他上缴好大一笔银子,若是有那钱……”说着叹息了一声:“我们几个哪还用在这愁。”
“咱么这运河多久没有走过官船,咱就有多久没发过钱了,现在的船要不就是襄阳王的,要不就是从海运走的,朝廷虽说每年都会拨银子,但银子在哪呢?运河这几年更是因为淤泥没有及时清除,而形成了堵塞,要我说如今的运河就是鸟不生蛋,一文不值。”
我垂下眼睑,无意识的摩挲着衣袖,直到店家的声音传来,才拉回了我的神思。
“二位客官你们要的面来了。”
我抬眸看向碗中的热气腾腾腾的面,上面飘着几根菜叶,很是清淡简单,正准备拿过筷子,尚清却抢先一步放到水中,缓缓道:“如此烫过之后才可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