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刘成挑了挑眉,看我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莫笙,不是陈国女皇,虽是一品学士却也比尚清的官阶低了不少,便改了口再次问道:“楼御史现在在哪?”
刘成应是看在莫逸城的面子上,虽然没有鄙夷我,但也同样也没有奉承我,而是将视线绕过了我,落在了莫逸城的身上,直到莫逸城轻点了下头,他才回道:“御史大人刚来不久,现在应是在……”
话还没说完,就见尚清一身淡蓝色的长衫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神情淡淡,不苟言笑,目光极快的从莫逸城身上滑过,待看到我的那一刹那,肩膀微微一颤,随即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转头向在场的其他几位达官贵人打招呼。
帝都离这兰玉镇算不得近,快马加鞭也要一天一夜,尚清向来一丝不苟,此刻的衣衫竟也有了些许的褶皱,他此次应是匆匆从帝都赶来,眉眼间仍有倦色,怕是一夜未眠。
在场的人只有“我”的官阶最低,虽被尊称为一品学士,但估计在他们眼中我也就是个没有实权的文官,更何况我的权利仅在禁宫之中,他们自然不会将我放在眼里,我也着实被忽视得厉害。
莫逸城看向尚清,似笑非笑道:“陛下曾下令京官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京,御史大人可是忘了?”
尚清淡淡扫了他一眼,回道:“兰玉镇发现乱党不能不处置,何况事急从权,丞相不理朝政,便只好由本官代为做主,若是日后陛下怪罪下来,本官亦会谢主隆恩,不会有半句怨言。”
他说这话时,虽是看向莫逸城,余光却隐隐的瞥向我,许是侧着身子的缘故,其他两人根本没有发现。
我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袖子,开口问道:“御史大人说兰玉镇有乱党,乱党现在何在?”说着眉头微微一蹙,惊呼道:“难道是昨日捉拿到的那一窝贼寇?”
尚清冷声道:“本官已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那些人此行的目的并非抢劫而是要弑君,此种罪行足以令其株连九族。”
他这话委实不假,那些人应该就是有人派来刺杀我的,但那日他们在船上动手时显然并不是道我的身份,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么会轻易的逃离。
莫逸城笑道:“楼御史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盗贼昨日才被捉住,御史大人今日就赶来了。”
就因昨日那伙大贼的刺杀,才使我们暴露了行踪,尚清却在今日立马赶了过来,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莫逸城一直和我在一起,他心里定是有数,但刘成和上官婉儿呢?
看刘成的举动,丝毫没有弄虚作假故作廉洁,甚至当着我的面邀请莫逸城和他一起去青楼,如此肆无忌惮,想来定是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上官婉儿又是否会知道?
莫逸城昨夜的弦外之音是说襄阳王与刘成沆瀣一气,同乃一丘之貉,上官婉儿若是知晓,不应该不警告刘成,这么说来她应该同样不知道我的身份。
若是尚清此次前来是因这两人其中一人告密,那尚清理应是与襄阳王同气连枝的,如此也定会向他们密报我的身份,但尚清却并没有这么做。
这么说来,向尚清密报我与莫逸城行程的人,很有可能不是刘成和上官婉儿,但若不是他们两个,又会是谁呢?这三人要不就是貌合神离,要不就不是同伙,而我自是更希望是后者。
对于莫逸城别有深意的感慨,尚清只是淡淡回道:“丞相过奖了,我也只不过是关心这里的情况罢了。”
内阁两大重臣同时出现在兰玉镇,着实让刘成喜上眉梢,颇有些晕头转向的样子,一会给莫逸城赔个笑,一会又跑到尚清身边大献殷勤。
莫逸城好歹还会笑着敷衍他两句,尚清却连敷衍也懒得敷衍。
刘成一怔,满怀的热情也随之冷却了下来,却仍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道:“路途遥远,御史大人兼程而来,定是很累了,不如下官这就命人去收拾房间,也好让御史大人休息一下。”
尚清看了他一眼,微点了下头:“有劳。”
上官婉儿转过头看向我,缓缓道:“莫学士似乎是难掩眸中倦意,不如一同回去休息片刻。”
我淡淡道:“也好。”
上官婉儿与尚清的关系怕是用尴尬二字来形容也毫不为过,一个是才貌过人的宗室翁主,一个是名震天下的当朝一品,不论从名声还是家室,两人都可谓是般配非常,但偏偏这当朝一品拒绝了上官婉儿的说亲,只怕是要成为上官婉儿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了。
上官婉儿从见到尚清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给他过好脸色,两人只是客套的打了声招呼,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刘成夹在这关系错综复杂的三人之间,着实是三面为难,处处谨慎,在他眼中或许此时最是低调,不起眼的我方是最可爱的。
眼下我和尚清离开,刘成登时松了口气,剩下的莫逸城和上官婉儿都是上道的人,他也好应付,忙赔着笑脸让下人们送我们去客房。
渐渐远离了莫逸城的视野,我用余光扫了眼身后的下人,转身对尚清道:“楼御史不辞辛苦,日夜兼程从帝都赶来这里,实在是让莫笙佩服,不过就是区区一件小事,何劳御史大人亲自动身?”
尚清神色不明的看了我一眼,温声道:“莫学士怕是有所不知,其实很多事情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此事事关陛下安危,楼某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否则万死难辞其咎。”
我回道:“楼御史对陛下果然是忠心耿耿,如此倒也不算辜负陛下对你的一番信任。”
“是吗?”尚清低声说着,唇瓣的笑意渐渐变得苦涩:“微臣感谢陛下的信任。”
他说这话时我总归是有些难受的,便别过脸不再看他,而是看向窗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