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常说这个世界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若是离开了,顶多也就伤心一两年,少吃几顿饭,失眠几个夜晚,然后再过三年五载另觅良缘,也就慢慢忘却了。
我曾问过何姑,我对莫逸城的感情可是来的太快,太过突然。
何姑姑却说我对他的感情怕不是来的太快,而是一直都在,只是我没有发现,他对我也早已是情根深种,一往而深。
寡人虽是陈国的女帝,同样也只是个女人,一生所求无非是有一个真心相待的人,一世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帝都看似繁华,却时常压得人喘不上来气,再风光的表面,也藏不住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像是一滩绝望的泥沼,陷进去便很难挣扎出来,倒不如这江上的明月清风,更令人心旷神怡,悠然自得……
我缓缓阖上眼睛,感受凉风吹拂过面颊,带来一丝狡黠的惬意。
肩膀微微一沉,一件披风落在落在了我身上,来人两手抓着披风的两个角略微为我调整一番,随后从后背环住我,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两条带子,在我胸口灵巧的打了个结。
我低下头,把玩着看了眼胸前的结,问道:“为什么是蝴蝶结?”
他刮了下我的鼻子,笑道:“馨儿可是忘了,那年你去树上摘桃花,却不小心从树上掉下,结果手被划伤,我本是随便为你包扎一下,你却嫌包的太过丑陋,直到我包出个蝴蝶结,方见你展露笑颜。”
儿时的事多半我已不记得,即便是记得,更多是也只是与尚清有关,或许二娘说得对,我可能忽略了太多有关他的事。
莫逸城轻轻抱住了我,下巴抵在我的左肩,放柔了声低声道:“晚上江风凛凛,最是寒冷,馨儿独自在这喝酒,不怕明日起来会头疼吗?”
方才没有在意,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倒竟也察觉到了丝丝寒意,随即躬下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
“我喝的醉花阴是醉不了人的,又怎会头疼?”我闭着眼睛,懒懒的说。
他淡淡扫了一眼被我喝进大半坛子的醉花阴,叹道:“馨儿可是在想帝都那些烦心事?”
“没有。”我摇了摇头。
他眉梢一挑,问道:“那在想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又想起了二娘交给我的那三个字,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歪着脑袋道:“想你啊。”
他愣怔了片刻,微微收紧手臂,笑道:“是吗,那馨儿说说方才都想了我什么?”
我倚在他的肩窝,看着江上的月色,认真道:“想你对我的喜欢有几分真几分假,你对我的喜欢有多深,又会有多久……”
他埋在我的颈窝,低声道:“馨儿若是想知道,为何不直接来问我?”
“我还以为你不会告诉我。”我叹息的嘟囔着。
他轻笑一声:“不问问怎么知道?”
“那我问你,你会说吗?”我睁开了眼,微微别过脸看他,那双如墨的眼眸在月光下仿佛融入了一江的清辉与脉脉柔情。
不知何时起他便经常这样看我,倒是毫不掩饰,我虽是心动,却仍有迟疑。
他调整了下姿势,将我纳进怀中,温声道:“馨儿问我,我定会告知,只是……”
我挑了挑眉:“只是什么?”
他极轻地一声叹息:“我若是说了,你可会信?”
我点头道:“若是你能给我足够的理由,我就信!”
他轻抚下我的发心,淡淡道:“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理由。”忽的垂下眼,喃喃道:“若是有,那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你取信于我?”
他说这话时,虽是在看我,更多的却像是在问自己。
我老实道:“若是你说你喜欢我是因为五岁那年我替你出头,帮你说话,我多半是不信的。”
他笑着反问道:“为何?”
我眯眼看他:“那我会觉得你很变态,我才五岁,你该不会真的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对我存有别样心思吧?”
他忍不住失笑出声:“那日旁人辱骂我,你为我说话,我心存感激,对你虽是喜欢,却不是男女之情,你是师傅的干女儿,便是我的义妹,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当初的一番话,不过就是一时冲动,所以我也并真正往心上去。”
我试探问道:“你不是想像你父亲一样做个江湖郎中,后来为何又入朝为官?”
“我原认为待你如莫笙一般,但到底是不同,那时我虽拜你二爹为师,终是难以出头,后来被国师收养,便开始决定入世,不仅是为了给自己某个前程,更多是的因为你……”
我有些不敢置信:“因为我?”
他点了下头,微微抱紧了我,“后来你与母亲回宫,我便一直很想你,直到那次太清池的夜宴,才让我再一次见到你。”
我隐约又想起那年与他重逢,唤他名字时他泪眼婆娑的模样,低声道:“你那时刚刚失去双亲,又被国师收养,寄人篱下,所以听到我唤你奕连的时候,才会伤心吧。”
他无奈的揉了揉我的脑袋:“若我说我就是从那日起开始确定对你的喜欢,你信吗?”他说着一顿,又道:“在帝都求学的那几年我更是将你放在心上,暗中见了你百千次。”
我愕然道:“我怎么不知道?”
他轻点了下我的眉心,“你那时眼里只有楼尚清,如何能看见我,国师虽有单独教授与我,但我亦经常会去太学府听课读书。还记得你那个时候不是在课上打哈欠,就是睡得口水横流,要不就是被太傅罚站,趁太傅不注意蹲在地上画圈圈,着实可爱的很。”
“那个……”我面上一红,支支吾吾道:“陈年往事,就不要提了。”
“好,馨儿说不提便不提,”他说着看了我一眼,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不过那时候我就在想,将来若是你当了这陈国的女帝,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若我再不奋发进取,陈国的江山就只怕是要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