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得。”尚清的脸色仍有些发白,纤长绵密的睫毛在鼻梁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接过易天辰手中递来的物什,说道:“这是我随身携带的玉佩,如今为何会在你那里?”
“这是下官昨日在火源附近发现的。”他说着一顿,冷冷的盯着尚清:“下官斗胆问一下,事发当日御史大人所在何处?”
尚清浓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抬眼直视易天辰,淡淡道:“易大人可是在怀疑本官?”
“下官也只是照例行事,还请御史大人配合。”
“当日下朝后我便和几位大臣一起去成苑阁处理事务,直到听见外间传来轰鸣声,几位大臣和我意识到有危险,便赶紧逃离了出来,中途听见小银子在女官署门前呼救,我又折返回去,这期间一直都有人证,易大人若是不信,但查无妨。”
易天辰步步紧逼:“既然御史大人说玉佩已经丢失,那又是在何时何地丢的,可有人证?”
尚清摇头笑道:“易大人说笑了,本官要是知道是在哪里丢的,又怎么能不去找回,何况这块玉佩还是本官随身携带之物,对本官来说很是重要。”
我探头看了眼那枚玉佩,通体澄澈,质地上佳,表面被蒙上了一层灰黑色,应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那日御史大人可有去过烟火储藏之处?”易天辰问道。
“不曾,”尚清回想了一下,摇头说道:“那地方杂物堆积,凌乱异常,本官每次经过时都会选择绕道而行,未曾踏进过一次。”
我见他有些疲惫,不忍他继续被易天辰追问下去,便插了一句:“易卿家,会不会就如楼御史所言,是他不小心丢失,后又被宫人捡去,昨日大火宫人慌乱逃生,所以才将它遗落在火灾附近。”
易天辰明明听出我在有意偏袒尚清,却仍是反驳道:“陛下不会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这个……”我不在的扯了扯衣袖。
尚清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突然说道:“不知易大人对玉石可有研究?这枚玉佩,乃是用暖玉的玉心所制,有温热活血之功效,本官惧寒,便一直将它戴在身上。”
见易天辰眸带困惑,他继续说道:“暖玉虽是触手温热,却需装进袋子里使用,若是直接与身体接触,玉石会升温,可能因此会灼烧人。”
他说着打开袋子,将玉石呈到易天辰手中:“易大人不妨现在再试试。”
易天辰眉头一皱,伸手接过,暖玉登时像是焕发了生机,发出莹莹红光。
看着那久久不散的红光,我疑惑道:“这玉石……”
尚清嘴角含笑的看了我一眼:“陛下不记得了吗?这块玉石还是当年陛下赠给微臣的。”
我疑惑地挑眉,随后将目光再次落到那块玉佩上,这才想起确实是寡人年幼时赠送给他的,怪不得方才见它时隐隐感觉有几分眼熟,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将它忘了,没想到尚清竟一直带在身上。
我盯着床铺,感觉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我的脸颊登时像他手中的红玉一样慢慢升温了起来……
尚清将灼烧的玉石放到袋子里,说道:“若是有人不知,直接将玉石佩戴在身上,时间一长就会被玉石灼伤,亦或是将烟火引燃。”
易天辰眉头微蹙,随即将玉石包裹在布袋里,“本案尚有诸多疑点,未查清之前,此物作为物证,眼下不能还交还给御史大人,还望御史大人见谅。”
尚清淡淡道:“无妨,易大人只管放心去查,什么时候查清楚了再归还给本官也不迟。”
看着他苍白的侧脸,我蓦地有些愧疚起来,方才虽有意偏袒,但先前还是误会了他,他是因我而受伤,无论如何我也应该感谢他才是。
易天辰说他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告退了,眼下屋里就只剩我和尚清,我垂下眼睑,低声道:“昨日多谢你。”
“陛下无需感谢,臣能救驾,是臣的福气。”
我愣愣的看着他,掐断了自己的歹念,大声说道:“楼御史,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寡人定会满足你。”
尚清轻轻摇头,忽的抬手拂过我的脸颊,带来一阵凉爽惬意的风,“还是让陛下受伤了。”
“你已经做的都多了,”我叹息一声道:“要不是你及时出现,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应该是寡人。”
当时他明明已经离开了,听见了小银子的呼喊才折返回来,义无反顾的冲进火海挡在我面前,而莫笙她……
有些话一直喉咙处打转,我紧咬着牙关,生怕一不小心就给问出来。
尚清瞥了我一眼,淡淡的笑意在眼底荡漾开来,问道:“陛下可还记得微臣承诺过陛下的事?”
“有……有吗?”我愕然地看着他。
他失笑道:“许是时间长了,陛下忘了。”
我自认为尚清说的每一句话,都会铭记于心,可眼下脑海中浮现的竟都是莫逸城的甜言蜜语,我垂下眼睑,沉声道:“寡人可能真的忘了。”
“微臣曾答应过陛下,不让陛下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会护陛下一世周全。”
那年我刚刚登基,一个人站在城墙上,看着日落西山,余晖洒遍了万里河山,看着月上枝头,星光点燃了万家灯火。
那一年发生了好多事,也是在那一年我开始有了改变。
尚清找到我时,我正小声抽泣着,他站在我身后,离我一步之遥。
“陛下可是不开心?”他的声音在微凉的晚风中温暖而柔和。
晚风从我的发梢掠过他的衣角,我忍着眸中的泪水说道:“父母亲都已离我而去,帝都就只剩我一个人。”
“陛下不会是一个人。”他的指尖依稀碰到了我的袖口,我转身的间隙,不经意的窥见了他藏在眼底还来不及敛起的柔情,“陛下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
我停止了抽泣,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