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声:“若不是在为丞相说话,难不成还是为了寡人?”
尚清正色道:“我与丞相向来立场不同,陛下可是知道这一点的。”
我一挥衣袖,“但你今日还是帮了他,文武百官噤若寒蝉,只有你一人出列为其辩解。”
尚清微愣了一下,随即缓缓道:“今日臣在朝堂上所言并不有假,但若说是动机,却断然不可能是因为丞相。”他说着一顿,看了我一眼,轻声道:“陛下可知那封奏章是谁写的?”
“奏章是内阁呈上来的,你现在任职内阁首辅,若是连你都不知道,寡人又如何知晓?”
尚清嘴角含笑,一字一顿道:“那封奏折其实是微臣写的。”
我愣怔了片刻,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眼中笑意更浓,轻声道:“陛下可是在惊讶?”
我僵硬的点点头,挑眉看他:“既然是你写的,那你又为何在朝上替他辩解?”
尚清缓缓回道:“陛下可曾想过,那篇奏折也有可能是莫逸城或国师的人,递上来试探陛下态度的?”
我轻点了下头:“国师这些年不在朝堂,他的养子莫逸城又被寡人罢了丞相一职,立为凤君,此时朝堂上多半的人还在观望,眼下又有人急着送来有关莫逸城罪证的奏折,不过这奏折里提到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并不能对莫逸城造成实际上的伤害,反而更像是……”
“试探,”尚清接过我的话,继续说道:“朝堂上和陛下同样心里的,怕是不在少数。”
莫逸城和国师的势力盘根错节,自寡人登基起,他们就都在关键部门安插了自己的门生,如今国师不在朝中,这些人自然也就听从莫逸城一人,就算寡人手里握有足够的证据,一下子也很难扳倒他,只能一点点瓦解他的势力,否则莫逸城若是突然倒下,朝中怕也只会成为一盘散沙。
我原本以为这是莫逸城暗中送来试探寡人口风的,既然这样,寡人也就摆个脸色给他瞧瞧,也顺便看看群臣的反应,却没料到,这奏折竟是尚清写的。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微低着头,一抹笑意滑过瞳孔,转瞬即逝。恍惚间,我竟有些错愕,仿佛站在我面前的是莫逸城……
我轻捏了下手心,回过神来,耳边又响起了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奏折是微臣所写,朝中官员无一人知晓,今日陛下当着百官的面诵读奏折内容,多半官员想是和陛下一样,以为是丞相自己所写,以此来试探陛下对丞相的态度,以及朝中百官是否有人对他存有异心,若是有,此人又是为何人,因此百官无一人敢表态。还有一种可能是百官认为奏章是陛下自己捏造的,目的是为了试探群臣对陛下的忠诚,以今日的情况来看,陛下想必也发现了,即便罢了丞相之位,百官对他的惧意还是远胜于陛下。
这一点即使他不说,我又何尝不晓得?!
我攥紧袖子,幽幽道:“你匿名呈上这奏章,不会就是为了告诉寡人这样一件事吧,还是说你也在试探寡人?”
父君曾告诉过我,任何人都有可能被权利和地位改变,也许连尚清也是如此,自从他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后,就变得渐渐和莫逸城一样,满是心计和城府,甚至连寡人都被算计在内……
我怔怔的看着他,瞳孔里闪过一丝失望。
尚清突然上前一步,似有些急切的开口:“陛下,微臣的本意并不是在试探陛下,而是……”
他眼神微动,清冷的眸子直视我,缓缓道了句:“而是在帮陛下除去丞相的羽翼。”
我挑眉,好奇道:“是吗?不知御史大人指的是何人?”
他稍定神色,躬身道:“是大理寺卿和京兆尹。”
想起两人在朝堂上一脸菜色的熊样,我就忍不住想笑:“方才在朝堂上京兆尹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寡人不过就是问了他两句,他就柔弱无比的倒下了,还有大理寺卿,上次莫逸城就是提了他一下,他便立马唯唯诺诺的出来解释,就这两人,你确定没弄错?”
尚清扬起眉眼,浅笑望着我的眼睛;“陛下可不要以为他们两人是小角色。”
他的话听得我一愣一愣的,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大理寺卿实乃我大陈国的邢狱的最高长官,若只是一个胆小如鼠,唯唯诺诺的庸人,又岂能胜任,京兆尹亦是如此,往来人员非富即贵,若没有点狠厉手段,断然是不可能做到这个位子上的。”
“那他们的真面目又是什么?”尚清的一番话着实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本以为他们两个不过就是个草包,惧怕寡人的威严才会如此,没想到却还另有深意。
尚清躬身回道:“这二人还是漕运亏空案的重要从犯。”
“竟有此事?”我眼皮跳了一下,随即问道:“你可是有找到什么证据?”
尚清看了我一眼,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度,便稍稍调整了坐姿,淡定道:“你既然如此笃定莫不是已找到了漕运一案的关键证据,还是说你从陈景那里又打探出了什么消息?”
尚清肯定的点头:“昨日臣确实见过陈景,从他口中探听到了一些与陈申往来密切的人员。陈景说他曾在陈申的书房暗格里看到过一封密函,疑是大理寺卿派人送来的。有趣的是,陈景与大理寺卿平日很少往来,不过就是泛泛之交,为何会突然送来一封密信,陈景任大司农时表面与丞相撇清关系,暗地又和丞相党的人互通书信,这其中只怕是大有文章,只可惜信中的内容陈景说他并不之晓,难以猜测,只有待臣做进一步调查。但大理寺卿身为九卿之一,若无罪名下手,那就只有罗织罪名。”
“罗织罪名?”我心念一转,恍然大悟道:“难不成你罗列丞相的七宗罪是为了指摘大理寺卿的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