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擦眼泪道:“小银子,陪寡人去燕春楼。”
小银子哆嗦了一下:“陛下,燕春楼可是烟花之地,您要三思啊。”
“你要是敢拦着我,我就再阉你一回。”
我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小银子立刻噤了声。
燕春楼坐落在长安大街中央地段,歌舞升平,夜夜笙箫,可谓是帝都最亮丽的一抹色彩。
寡人第一次来这烟花之地还是被表舅拐来的。
那年寡人才七岁,刚和母亲回宫,护送我们回来的还有表舅。
表舅在宫中待了几天,甚觉烦闷,便找个借口带我出宫。
说是带我见见帝都的繁华,结果还是绕到了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准表舅带我踏进的地方。
表舅神秘兮兮地指着牌匾对我说:“馨儿,知道这是哪吗?”
那时候我认识的字虽然不多,但牌匾上的三个大字还是识得的,便脆生生地一字一顿地读到:“燕——春——楼。”
表舅摇摇头,嘴角邪邪一笑:“诶,馨儿不懂了吧,这叫天上人间。”
“两位客官面生得很,可是头一回来?”迎客的门童扫了我和小银子一眼,亲昵地打着招呼。
小银子瑟瑟发抖地拽着我的衣服,下一秒对上我那凌厉的眼神时,又忍不住悄咪咪地放了下下。
我摇头道:“也不算头一回来,寡……我今天心情不好,快去把你们这的头牌通通都叫过来,小姐我有的是银子。”
说着给了小银子一个眼神,小银子慢吞吞地从袖兜里掏出一袋碎银,一脸不情愿地递到了小童手中。
小童掂量了一下重量,随即喜上眉梢,带着我往包间走去,小银子本想跟上,却被我吩咐在外面候着。
寡人可不想被打扰!
刚刚上楼,余光瞥见一个半掩着的门,我漫不经心地往里面瞟了一眼,就见一个胡子拉碴的醉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花酒,嘴里还哼哼着淫曲。
等等,这人眉宇间竟有几分眼熟!
醉汉喝得神志不清,倒酒的间隙竟堪堪洒了一身,他倒也不甚在意,只是将袖子往上撸了撸,三道明显的疤痕瞬间映入眼底。
我眸色大惊,脱口而出:“表舅。”
彼时我还不到半人高,扎着两个粉色团子,懵懵懂懂的就跟表舅进了燕春楼,表舅说是带我来体验天上人间,明明就是把我晾在一边,然后自己去喝花酒。
三杯花酒热肚,表舅脸上泛起了层浅浅的红晕,尽兴时,母亲带人踹飞了燕春楼的大门。
母亲出生江湖,性子也是霸道了些。
与此同时打手们纷纷围了上来,母亲令牌一亮,下一秒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隔壁的客人见状,不明所以的也跟着跪了下来。
她眼底翻滚着浓浓的怒火,上来就要来找表舅算账。
表舅早已喝得不省人事,母亲一拳抡下来,连表舅的发丝都没碰到,头一歪,晕了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表舅当时是装晕,就是为了让母亲能轻点罚他。
本来把皇家子女带去烟花之地是大忌,但母亲念着亲情,见我也没什么大事,就让父君将边疆那块地封了给他,其实就是让他远离帝都,又给他指婚,娶了个恶名在外的母老虎。
边疆那地方人烟稀少,每天还要面对凶神恶煞的舅母,表舅的日子可想而知!
听到我的声音,他醉眼迷离的向我看来,直勾勾地盯着我半晌,才道:“你是馨儿?”
我点点头,随即走了进去。刚一坐下,表舅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上的三道疤,母亲下手真不知轻重,这疤痕都结痂了,表舅怕是这辈子都抹不去这段阴影了。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表舅看傻了,方才还有些醉意的眼睛霎时间清醒了过来,他一把夺过酒壶,颤声道:“馨儿,你一个女孩子喝酒怎么能这么急,再说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表舅能来为什么我不能来?”我睨了他一眼,伸手便要抢过酒杯,没抢到,被表舅一把藏在身后。
“表舅都一把年纪了,你还是个未出阁个闺女,能和表舅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我也已经成年了,若非生在帝王家,早就结婚生子了,表舅能出来寻欢作乐,我为何不可?”
表舅一个哆嗦,面露惊恐:“要是让你母亲知道就完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表舅放心,母亲已去世多年,她不会知道的。”
“她会知道的。”
“呃?”
“你舅母会烧香告诉她。”
“表舅!”我愤怒地摔杯,王霸之气油然而生:“寡人今天就是来寻欢作乐的,你最好不扰了寡人的雅兴,试问哪个皇帝向寡人这样窝囊,守身如玉十几年到头来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一把邪火在心头烧的难受,绕着桌子走来走去:“凭什么他们能快活,一个个不是心有属于就是父慈子孝的,寡人白白忙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我容易吗我。”
寡人的话像是戳进了表舅的心窝,他抹了把眼泪,叹道:“表舅这些年也不容易啊,你也知道你那个舅母是个出了名的悍妇,和舅舅我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不让我喝酒斗蛐蛐,不让我看戏听小曲,这些我都忍了,她竟然还不让我——纳妾!”
我鼻子一酸,“都是天涯沦落人,来喝酒。”
表舅点点头,乖乖地拿出藏在背后的酒,给我倒满。
“刚刚一回头发现小主不见了,原来小主在这。”
我淡淡道:“何事?”
“方才小主吩咐小的将头牌找来,”小童说着突然弯下身来,轻声道:“眼下可还需要?”
我一拍脑门,竟把这茬给忘了。
“不用了。”我正待开口,却被表舅抢了先:“这里有我就够了。”
小童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便要离开。
“等一下。”我起身拦住,“怎么就不用了,我可是花了银子的。”
我一拍桌子,发飙道:“人都给我留下。”
表舅一声叹息:“馨儿,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