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皇上并没有和我行房,只静静地让我躺在他身边,屋外的火光也熄灭了,寂静中能听得见这幽凄深宫里宫人扫雪,还有侍卫铁靴踏地巡逻的声音,不知现下是何时辰,我们心中各有心事,迟迟未眠,只见木床嘎吱响动,他把身子侧向我这边,轻声对我道:“这几个月,让你在冷宫里受委屈了。”屋内漆黑一片,可我依然觉得眼前就是光明,我微笑了一下,道:“不,皇上这么做,也是想早日找出真相,如今皇上肯来冷宫,说明真凶已经找到了,是吗?”
皇上点头,叹气了一声,切齿道:“是和妃。”我惊讶道:“和妃?怎么会是她呢?”皇上用手示意我轻声:“嘘”,我会意了,也悄声道:“皇上,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就像先前的吉妃那样?”皇上道:“朕也怀疑,可,今晚发生了太多事了,晚宴的时候,汀兰被发现在和妃的启祥宫里死了,成常在无故小产,贵妃已经问过启祥宫里的人了,他们说是受和妃指使将汀兰杀死,还招认了一些别的事情。”我道:“就因为他们招认了,所以皇上就相信了吗?慎刑司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屈打成招的地方,和妃如果真的想杀人,为什么还把尸体藏在自己宫里?”皇上道:“朕也这么怀疑过,原先他们招认的罪状里有一条是往冷宫里放蛇,朕早就下旨赐死了和妃,可刚才朕来的时候,又见到许多毒蛇,按理说,你们被关在这里,与外面互无往来,你的人,朕是绝对相信的。可……”我问道:“冷宫里唯一能自由出入的,只有小璜子。难道,皇上是在怀疑,一直都是小璜子在放蛇吗?”皇上微笑道:“没,朕只是猜测罢了,早些休息吧。”我也道:“皇上晚安。”随后各自睡下不提。
次日一早,我们一同送皇上出去上早朝:“臣妾\奴婢\奴才恭送皇上!”随后,我吩咐小璇子道:“小璇子,去把你哥哥叫来。”小璇子应了一声立刻去把小璜子叫了来,小璜子见了我道:“小主,找奴才来有何吩咐?”我问道:“昨天晚上的毒蛇,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小璜子神情闪烁,随后跪下道:“奴才也不知情,奴才真的不知情。”小璇子也跪下道:“小主,您当初救了哥哥的命,哥哥他是不可能做出谋害小主的事的。”我微笑道:“小璇子,你先起来,我何时说过小璜子害我?”小璇子想了想,随后起身。我对小璜子道:“小璜子,我初入冷宫时,多番劳您关照,这份恩德,我乌雅成璧没齿难忘。”小璜子道:“那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事,小主无须感谢。”我道:“你只要肯说毒蛇是怎么一回事,能告诉我实话吗?”小璜子面有难色,小璇子也在一旁劝道:“哥,你就说实话吧!”小璜子看了看小璇子,又看了看我,然后横下心,道:“不错,是奴才放的,可奴才没想害小主!小主,奴才说的都是实话!”我继续问:“你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狠毒的事的,也绝对想不了那么周全,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小璜子面有难色。
慈宁宫方面,太皇太后也听闻了汀兰被杀一事,只见她端坐着,捏着佛珠道:“阿弥陀佛,本以为汀兰与他成婚,就能驱散弥漫在后宫里的霉气,没想到,这大喜的日子,竟然……唉……”苏麻一边给太皇太后捏背,一边道:“太皇太后,人算不如天算,这都是命。汀兰这丫头没这个福气。”太皇太后道:“是啊,新婚那夜,瞧把她吓得什么样,扯腿就往外面跑,一个劲地乱嚷嚷,要不是哀家让你去结果了她,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乱子呢。”苏麻微笑道:“是,只是有一样,奴婢就搞不明白了,为何要把她的尸体弄到启祥宫呢?还要把和妃的玉佩丢在汀兰尸身上呢?”太皇太后微笑道:“区区一块玉佩又能证明得了什么?反正和妃平时也不是挺安份的主,爱凑热闹,也爱占小便宜,皇上也怀疑不到我们这儿。”苏麻微笑道:“那是当然,皇上能有今天的江山社稷,还不都是您太皇太后的功劳?”随后敛住微笑轻声道:“昨儿皇上去了冷宫过夜。”太皇太后敛住笑意,诧异道:“此话当真?”想了片刻后问道:“那么,小璜子有没有说出什么来?”苏麻摇了摇头,太皇太后随后又露出从容镇定的笑容:“阿弥陀佛……”
兰倩姑姑来冷宫里,向我行礼问安:“奴婢兰倩给乌雅小主请安,小主万福金安!”随后道:“小主,总算有点眉目了。”我问道:“兰倩姑姑,真的吗?”兰倩继续道:“奴婢早些时候去见过颐和轩的禄有常,听禄有常说,那些装有香薷草的木箱是小主您生病的时候,皇后娘娘派汀兰和仁达海送来的,至于那个诅咒通常在的布娃娃……”我问:“通常在?是茗鸳吗?”兰倩点了点头,继续道:“奴婢查知,去广储司取过布娃娃所用缎料的人出自凝晖堂的宫女。”我惊讶:“莫非是我身边,有人出卖我?”兰倩继续问道:“小主再好好回想一下,那段时日,有哪个宫女行迹可疑吗?”
我回想着,但就是想不到是谁,芳蔷见我为难,提醒道:“小主忘啦,馨露家便是开绣庄的,她的绣活也不差呢,当时奴婢几个轮流伺候上夜,每次轮到馨露,她总在偷偷做针线,想来,就是在做娃娃了。”我疑惑:“可她为什么要诬陷我?”芳蔷不知如何回答,兰倩道:“奴婢听说,馨露现在也去了宜贵人那儿伺候。”我回想着,道:“宜贵人曾经说起过,茗鸳孩子的事,也是她知道了珍珠串,莫非是她想害我和茗鸳?馨露是她的人?”兰倩道:“宜贵人自己也被陷害,所以她绝对不会布这么大一个局来构陷小主,馨露去了她那儿,每日里净受凌虐,这绝非一般苦肉计演戏,宜贵人是真心讨厌馨露,馨露再傻,也不可能为宜贵人卖命的。”她见我眼珠乱转,继续发问:“小主,再好好想想,平日里,馨露伺候得如何?”宫女伺候,明面上自然都是好的,我只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芳若想起了什么,对我们道:“姑姑,奴婢想起来了,当时,小主吩咐奴婢和馨露给通常在送点心,馨露曾在途中走开了一会儿,说是去上茅厕,可当时那条路根本就不是茅厕的去处。”芳蔷道:“奴婢也想起来了,当时,奴婢们跑腿往来碰面,听通常在那儿的馨雨说,她看见馨露从羽常在的屋子里出来。”我诧异:“她们怎么可能在一块儿?”兰倩道:“自选秀那时候,羽常在就对通常在看不顺眼,意欲除之而后快,加上那段时日,通常在侍寝得子,而她完璧归赵,她嫉恨通常在,所以,要扎布娃娃咒害通常在。馨露被她收买,帮她做了布娃娃,再构陷小主。就算羽常在戕害皇嗣,死罪正法,通常在和小主也会因此反目成仇,如此,便一石三鸟。只是,羽常在如今已死无对证,皇后那儿佯装不知,线索或许就此中断了,虽然咱们撕开了一道口子,但倘若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小主的确是无辜的,奴婢也爱莫能助。”
我叹道:“虽然还没抓到真凶,不过也谢谢姑姑连日来的奔波辛苦。”兰倩道:“小主,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钟粹宫还有事,小主,奴婢先告退了。”她对我福了下身子,我也点了下头,道:“姑姑慢走。”随后兰倩离开。竹息道:“小主,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我微笑着,眼中闪过寒光道:“既然她们存了心要害死我们,那么,我们就让她们趁心如意。”随后吩咐小璇子道:“小璇子,让你哥哥再弄条毒蛇进来。”小璇子不解地挠挠头道:“可小主,这……”我打断他道:“放心吧,只有这样才会让他们自乱阵脚,因为,这蛇并不是他们所放,做贼的要是心虚,就很容易自投落网,到时,小盛子和小璇子就在宫门守着,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要害我性命。”小盛子和小璇子点了点头:“奴才知道了。”
入夜,永寿宫里的颜妃正在愁眉紧锁,对镜沉思,突然,看到镜中有团白影飘过,颜妃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从眼前飘过,随后宫室里的灯全被吹灭,颜妃一惊,只见一只血淋淋的手搭在颜妃肩膀上,颜妃哪里敢回头,哆哆嗦嗦地道:“本、本宫和你、你无、无怨无仇,你、你不要来害本宫。”只见那声音凄厉道:“是你害死我的,就是你害死我的,还我命来……”随后颜妃就被吓晕了。
静观斋中,青贵人正在睡觉,忽然听见房中有动静,隔壁间的端静公主突然大哭起来,青贵人想去责怪嬷嬷为什么没照看好公主,却发现公主还在哭,嬷嬷却躺在地上,晕了过去,青贵人安慰公主。这时,只见一个白影飘过,幽幽地道:“是你害死我的,就是你害死我的,还我命来……”青贵人大叫一声,随后也晕了过去。
次日,嫔妃们往咸福宫听事,通常在战战兢兢地道:“你、你们都听说了吗?昨夜闹鬼的事。”颜妃道:“原来淑芳斋也闹鬼了啊。”青贵人道:“何止啊,我那静观斋昨夜也见鬼了,端静公主还被吓得整晓都没睡呢。”福贵人道:“缕绥殿昨日也……”惠嫔道:“昨日落英阁也闹鬼了,可吓人了,长长的头发,长长的舌头,血淋淋的双手,没有双脚,飘来飘去的。”洛贵人道:“诶呦,快别说了,怪吓人的。”玉贵妃道:“青天白日的,哪来的什么鬼,定是有人想借这几日的事,在后宫里搞鬼。”通常在道:“贵妃娘娘说的是,既然没做亏心事,那么,我们也不用怕它了,姐姐们说,是不是呢?”众嫔妃不语,玉贵妃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就都散了吧。”众嫔妃起身向玉贵妃福下身子道:“嫔妾告退。”
翊坤宫中,婉容正在伺候皇后娘娘,皇后仍在伤心,道:“汀兰虽说是奴婢,可也是本宫的好妹妹,本宫怎么能忍心,将她逼往这条绝路呢。”婉容安慰道:“娘娘,别伤心了,娘娘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呀。”皇后道:“当初要不是她护着本宫,帮着本宫,依前皇后的性子,本宫哪里能活到今天?”婉容道:“是啊,姑姑在的时候,婉容也经常受姑姑的指导,现在姑姑走了,婉容一个人笨手笨脚的,也只会装装鬼吓吓人罢了。”皇后道:“不,婉容,你很聪明,不然也不必来伺候本宫了。”婉容微笑道:“回娘娘,奴婢能伺候娘娘,是奴婢三生之幸。对了,现在闹鬼的事情,已经在宫里传开了,听萨满太太说,好像是冷宫那里带出来的晦气。”
皇后面露不安,问道:“婉容,本宫这样做,算不算是造孽害人?”婉容道:“不,娘娘您是在为后宫除害,是那乌雅氏自己不好。”只见仁达海跑进来,弯下腰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皇后道:“起来吧。”仁达海道:“谢娘娘,奴才听说,乌雅氏中了蛇毒,在冷宫里面,性命垂危!”皇后诧异道:“蛇毒?好端端地怎么又会有蛇呢?”仁达海道:“奴才也纳闷呢。”婉容道:“娘娘,那乌雅氏狡诈,会不会是她自己放的蛇,作戏给咱们?”皇后思索了一下,道:“应该没这个可能吧。”主仆几人谈话不提。